第27章 第 27 章
洛凝又向陆星河问名字, 陆星河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因为他想到今天看到杜律手套上的血迹，心里也无法肯定杜侓会不会对十一号实验体作出什么报复性行为。
十一号实验体也并不是第一次被基地抓住, 三年前她就曾经被抓住过一次, 杜律就是当年捕获她的小组队员之一, 但是后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然打开了关着十一号实验体的铁笼，还被十一号实验体咬伤。
幸而那时候十一号实验体是被注射过抑制剂的，否则杜律也死在了荒漠里，尸体都无法带回。
“那个军官性格是有些偏激，但并不是无底线的人。”
这是陆星河对杜侓的评价。
但洛凝的脸上依旧是担心, 她现在不信任除陆星河安小若以外的人。小说里，人类对异种是绝对的仇恨, 异种对人类是绝对的食欲和性/欲，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虽然在档案里看到温希自愿和庄宇配育, 但她也怀疑温希是带着逃跑目的而这样做的, 她和庄宇之间依旧是异种和人的矛盾关系。
向往自由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她恳求的看着陆星河，陆星河本不愿意告诉她，可在她最后不知怎么就开了口：“他叫杜侓。”
但说完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就说出了杜律的名字。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他可以将她藏匿起来，可以给她食物和衣服，甚至相信她那些“没有吃过人”, “不会伤害人”的话语，但他绝不能她请求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安全官的主动权应该永远在自己手里, 绝不是在异种手中, 即便她看起来和其他异种不一样。
他今天在提醒杜律不要越界的时候, 也是在提醒自己。
他决定禁止她走出这个房间, 否则后果她自负，然而他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洛凝却忽然靠近他踮起脚尖，并且伸手在他的头上拨弄了一下。
她离他这样近，脸就在他寸余的距离，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和香气，到了嘴边的话一时竟忘了说。
洛凝将从他头发上拿下来的小虫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原来她是帮他拿到虫子并不是要亲近他，他有些失落。
然后洛凝也不见了，她竟然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像一个黑夜的精灵隐入黑暗里。
她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次竟然是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是笃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么？
洛凝到了异种监狱后依旧是从通风管道爬进去，她很快就找到了温希，她果然还是被关在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沉重的镣铐让她根本直不起身，她只能安静的坐在冰冷的地面。
温希也很快感应到洛凝的到来，她有些意外，以为洛凝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洛凝将纸条从百叶缝隙丢了下去，温希将纸条捡了起来看到上面的杜律两个字，她对洛凝笑了笑：“谢谢你。”
温希将纸条放进口中吞了下去，然后用力起身走到通风口处抬头看着洛凝。
洛凝看着温希的脸，虽然她看起来和从前还是一样的，一样的淡雅恬静，可就叫人心疼。
温希向她伸出手，洛凝也将手伸过去，握住。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但是我却怕冷了。”温希这样说了一句。
洛凝感觉温希的体温并不低，她的手甚至是热乎的，怕冷是因为心冷吗？
“你和实验室安排给你的男人亲密过吗？”温希又问道。
洛凝摇了摇头。
“那好可惜，那么美好的事。”温希低声说道，眼中还有着缱绻，似乎是真的很怀念。
洛凝怔了怔，然后快速在纸上写道：“你喜欢你的配育者？”
“嗯，喜欢。”温希直白的说道，但又加了一句：“喜欢他的身体。”
洛凝有些不明白温希的感情了，因为喜欢人和喜欢身体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且变异者也是有欲念的。
“你知道吗，我和他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温希主动提起孩子的事。
“但是孩子死了。”
“被我杀死的。”
洛凝听的心惊胆战，是温希杀死了那个胚胎？
“为什么要杀死他？”她在写这些字的时候手在微微的颤抖。
温希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是他们这样告诉我的。”
他们？应该是基因部的那些人吧。
洛凝觉得基因部的人不会说谎，他们比温希还要重视那个胚胎。
“洛凝，带我走吧，我们一起回以前的地方去。”温希恳求的说道，像一个孤独无依孩子。
可是在这铜墙铁壁般的人类世界，洛凝自己都没有办法出去。
“好，如果有机会离开，我们一起，就像从前一样。”洛凝这样写道。
“会有机会的，你等着我。”温希笃定的说道。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洛凝只能先离开，她缓缓的后退，然而她听见了杜律的声音，于是她又停了下来。
她看见杜律将门关上，禁闭室里就剩下他和温希两个人。
这个男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和变异者单独的呆在一起，而且这个房间这么小，身材高大的他进来之后就显的拥挤了，如果温希咬他一口，他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温希半跪在地上，她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杜律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俯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想起来了吗？”
“嗯。”温希应了一声。
“我叫什么？”
“杜律。”温希声音小小的，让人怜惜。
禁闭室安静了下来，洛凝只能看见杜律的背，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是他长久的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温希都已经说出了他的名字，他的手却还捏着温希的下巴。
“我饿了，长官先生。”温希无力的说道，然后她伸出一点粉的舌，轻轻的舔了一下杜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
然后，又是一下。
黑色的皮革手套上留下了水色的痕迹。
洛凝为温希担心，她就不怕杜律以为她要咬他而采取行动么。
但是杜律什么都没做，甚至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温希的唇，然后拇指按进了温希的口中。
温希没有咬他，只是用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有银色的丝线溢出。
“长官先生，我的胃有些疼。”温希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你想吃什么？”杜律的声音终于响起，带了一丝哑色。
“长官先生给什么，我就吃什么。”温希小声回道，隐私的丝线滑落到杜律的手上。
洛凝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是温希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所以性格变的这么柔弱，还是，她在引诱杜律？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监狱长先生，陆少校来了在您办公室等您。”
“知道了。”杜律有些不悦的松开手，起身走到门口：“将她带去普通禁闭室，给她一些吃的。”
外面的人立刻进来将温希带走，甚至还取下了她身上的镣铐。
洛凝知道陆星河出现在这里就是提醒她该走了，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后退返回。
监狱长办公室。
杜律走进办公室看着坐在他椅子上的陆星河，脱下手套往桌上一扔：“我们不是半个小时前才分开吗，这么快就想我了。”
陆星河扫了一眼手套：“看来我最近要准备悼词了。”
“准备谁的悼词。”
“你的，死因是被异种咬死。”陆星河回道。
杜律满不在乎：“说正事，你来做什么？”
“给我三支抑制剂。”
“要抑制剂你去找基因部啊，找我干什么，没有。”
“基因部的试剂也短缺，现在是你这里最多，你要是不给我只好去找上部打报告。”
杜律心里有鬼：“给你也可以，但是没有三支，只有一支，你也知道实验体全部集中在我这里，我要优先确保我的数量足够。”
“行，一支就一支。”陆星河没有计较，他本就不是为抑制剂而来。
杜律让人将抑制剂拿来，试剂已经装在针枪里，监狱一旦发生什么那就是突发且严重的事件，所以试剂都是上膛了的。
陆星河收好针枪：“走了。”
“不送。”
陆星河走后，杜律拿起手套，上面还有一点十一号实验体的口液，小骗子，她以为她的那些伎俩他看不出来么？
十分钟后陆星河回到房间，洛凝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帮他整理东西，他不动声色的将抑制剂放在抽屉里。
他走过去将文件夹捡起来：“三天后……”
“嘶。”洛凝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手指不小心被文件夹的边缘割了一下，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也打断了他的话。
虽然伤口会自然愈合，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将手指放在嘴里，这是做人的时候保留的习惯，改不了。
陆星河看着她现在的模样，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她咬着他手指的画面。
而刚才杜律是从十一号实验体的房间出来的，显然他对十一号实验体做了一些不能向外人道的事，但是十一号实验体并没有咬伤他。
就算十一号实验体现在被限制，但是咬穿手套的力气还是有的，可她却任由杜律玩弄。
答案很明显，她要直接引起男人的欲念，或许想用对付庄宇的手段来对付杜侓，但杜侓不是好脾气的庄宇。
而洛凝和十一号实验体很像，不管是那晚还是现在，他不觉得她是无意识的做这样的动作，她也是在试探、引诱她。
洛凝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三天后他将会随着运输机离开基地去稀土矿场，有机会将她送出去。
“三天后会有肉类分配，你这几天不要随便去外面捕食。”他取消了送走她的念头。
洛凝点了点头，三天的饿她还是能扛住的，她将手指拿出来，伤口已经恢复。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打搅。
“谁？”陆星河示意先藏起来。
“星河，是我。”周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星河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并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这么晚您有什么事吗？”
周芸回道：“是有点晚了，但是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正好在这边办完事，所以过来和你商量一下，后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家里吃个饭。”
“没有时间，您回去吧。”陆星河直接拒绝。
周芸又拉住他：“星河，也不完全是吃饭，是我这边有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想让你们见一见，你也不小了。”
“我的婚配对象会有上部安排，谢谢您的关心。”陆星河将门关上。
周芸看着关闭的门，不知道为什么陆星河还会这么抗拒婚姻，如果说他是对女人没兴趣，可是她又听说他和实验体有过亲密的接触，所以他还是在恨她吧，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拒绝，她只好先回去。
周芸走了，洛凝还是不敢从柜子出来，因为这时候出去后气氛肯定是怪怪的，毕竟她和陆星河是有那么一两分钟的唇齿纠缠的。
或许是三分钟甚至更长，她不知道精确的时间，但是缺氧是真的。
陆星河也没有叫她出来，两人在这方面有着同样的默契。
但是，他迟早是要结婚的吧，基地没有任何人能违背生育要求，因为这是人类延续的唯一方式。
洛凝看着柜子里他的衣物，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呼吸间也是好闻的味道，如果不是末世，他一定是很多女孩的青春吧，能够自由的恋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而不是被安排和一个异种配育。
周芸走到半路看见安小若和她的朋友正从外面回来，安小若见到长辈后礼貌的打招呼：“阿姨您好。”
周芸也挺喜欢安小若，她将两块糖放在安小若的手里，看到少女身上的衣服已经旧了便问道：“你怎么不穿你舅舅给你买的新衣服啊。”
安小若有些疑惑：“舅舅给我买衣服了？”
“买了呀，买了两三套呢，他还没给你吗？”周芸问道。
安小若立刻意识到这衣服可能不是买给她的：“哦，您说那个呀，已经给我了，不过这几天要搬东西怕弄脏就没有穿。”
周芸没有怀疑，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但是一旁的苏玲却以一种冷静的眼神看着安小若，当安小若同她说话的时候，她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状态。
她十岁的时候就被戴望霖安排和安小若成为朋友，目的就是为了观察她。
“小若，我今天和你睡吧，刚搬过来我害怕这里。”苏玲挽着安小若的胳膊说道。
安小若看了看四周，她们这里是临时区最偏僻的，的确是让人有些害怕：“好啊，我们一起作伴。”
夜渐渐深了，洛凝睡着又醒了，这里老鼠太多了，而且一点都不怕人的在屋里跑来跑去，她起身想将老鼠赶出去，却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
这里是临时区，有人走动很正常，但是这个人一直门口没有离开，显然不是路过而是在听房间里的动静。
陆星河两天没合眼现在睡的正沉，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摇醒了陆星河。
“怎……”陆星河正要问她做什么，她立刻捂住他的嘴指了指门口。
陆星河也感觉到了有人在外面，但那个人很快就走开了，即便脚步很轻，但洛凝还是感觉那是一个成年的男子的脚步。
因为紧张她都忘了松开捂着他嘴的手，黑夜里两人靠在一块，陆星河身体火热，是年轻男人肌肤的热度。
洛凝的体温本就偏低，感觉到他的热度后有些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人已经走了。”陆星河提醒她。
她这才回过神将手松开，感觉到太过亲密后她忙起身，却又一把被陆星河拉住按进被子里，他同时也钻了进去，因为无人机巡视的声音正在靠近，房间的窗户还没来得及安装窗帘，她很容易被无人机发现。
无人机的灯光扫过房间，摄像头上的红点不断闪烁将周围的情况一一记录，而且没有立刻离去，有些刻意。
床很窄，两人不得不贴在一块，洛凝整个人几乎都在陆星河的怀里。
她的手掌碰着他的胳膊，手心有些发烫，她下意识的蜷缩起手指，可是指尖却在男人的皮肤上轻轻的滑过，她好像感觉到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这种状态实在是太过亲密了，她挪了挪身体想要远离一些，却被他一把按住。
“不要动。”他的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木质的香气将她完全的包裹。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不敢动了，一动就起涟漪。
虽然外面的无人机几乎贴着窗户，但她却觉得很安心，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吗，母胎单身的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无人机终于走了，陆星河却还没有将她松开，她推了推他，表示自己想起来。
“马上就会回来的，我们应该被怀疑了。”陆星河回道，虽然他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怀疑他的人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对方的职位比他低，否则早就进来抓人了。
果然他刚说完后无人机又飞了过来，探照灯再次扫过房间后离开，这一次停留的不是很久，显然对方也很谨慎，不愿意被人看出他的目的是监视。
洛凝有些紧张，她伸手把纸笔摸过来写道：“被谁怀疑了，我好像很谨慎啊。”
“应该不是你的原因，可能是我被怀疑了。”陆星河觉得是自己暴露了什么，难道是周芸刚才来的时候发现的？
“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先走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再来叫我？”洛凝觉得不能给他添麻烦。
陆星河看了看窗外，黑夜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的兽：“现在走很可能会真的暴露，明天天亮了再看，你先睡吧。”
洛凝点了点头，再次准备起身却又被陆星河按了回去。
“就睡在这里，无人机很可能还会回来。”
洛凝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太暧昧了，她快速写道：“那我去浴室吧，那边无人机应该看不见。”
陆星河想起之前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她和他就睡在一张床上，虽然隔着布帘，但关系显然也是亲密无间的。
“你怕什么，以前不是也一起睡过吗？”他本意是让她不要在意，可当话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是他就想这样和她在一起，哪怕就一会儿。
洛凝脸红了一下，写字的手都有些颤抖：“以前是以前啊。”
她欲言又止，现在他都长大了啊，而且那时候条件也不允许，地下室就那么大，还要挤三个人，她也是没办法呀。
听着她亲口承认以前一起睡过，陆星河的心蓦的停了一下，虽然知道被饲养的人大都逃不过这种事，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他完全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但也能想象，无非是他臣服于她，一次次讨好她让她欢愉，或许正是那段时间让她高兴了，所以现在再相遇的时候她才没有伤害他，甚至还意图引诱他。
她倒是懂得欲擒故纵。
可是她闻起来真的是太美好了，是他喜欢的山兰的香味，淡薄却清晰的香味，他并不排斥。
他搂紧了她，像是本就该这样做。
就算不是被她饲养过，就算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遇见，他也会对她有欲念。
对，他现在对她的种种纵容和包庇，肯定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欲念。
洛凝感觉到他的双臂在收紧，她愣了一下，觉得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以前虽然也挨的近但是他从未这样做过。
她忽然有些慌乱。
她去掰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甚至被他禁锢在腰间。
黑暗里她看见他的眼神灼灼，呼吸间都是绵绵的热气，他果然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