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唯负一人
“来人啊！来人！死人了！”
贾府一早，就闹的沸沸扬扬。
李北平尸身被拉走的时候，房间里还有几名衣衫不整的女子。
“荒谬！”
早朝上，沈立崇大怒。
“陛下息怒。”
众臣跪倒在地。
沈立崇来回在龙椅前踱步，“查，给朕查！”
礼部尚书，拱手抬头望着沈立崇，高声说道：“陛下，刑仵作已经验尸，李北平死于纵欲过度，此事有关朝廷颜面，陛下！此事不宜再查！”
“臣等复议。”
沈立崇抬起手，指着跪在下面的众大臣，脸色憋的涨红，但又无法发作。
李北平平日就跋扈，朝中很多人都看不惯他。
若不是碍于右丞，若不是加上沈立崇对李北平宠爱有加。
每天送到御书房的请安折子，早就变成了专参李北平把折子。
沈立崇就算再想彻查，也不能在一个“纵欲过度”的死因上，大做文章。
沈立崇拂袖而去，行至御书房门口，停下脚步。
“陛下想去哪？”贴身太监问道。
沈立崇眯了眯眼眸，“去皇后那。”
皇后寝宫
“臣妾参见陛下。”
沈立崇二话没说，抬手就甩了顾烟一巴掌，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
“顾烟，你昨天为什么会去贾府？”
顾烟咽下喉头的酸涩，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陛下，昨日贾府大喜，臣妾是贾老太爷的弟子。”
一句话，好似将时间倒退回了三十年前。
小小的顾烟，牵着沈维安和沈立崇的手，走在书院里。
兄弟二人，手里一人拿着糖葫芦，一人拿着桂花糕。
那都是给小小顾烟的。
落日余晖照在三人背影上，影子被越来越长。
长到，三十年后，一人身穿龙袍，一人头戴凤冠，一人阴阳两隔。
沈立崇有些慌神，他目光长长地望着天上耀眼的太阳。
“小时候，朕问你，你喜欢维安哥哥还是我，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每日带给你的糖葫芦。”
顾烟微微低下头，以前，沈立崇总是会问她，你喜欢哪个哥哥。
也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蹲在小小的她身前，替她擦去眼泪。
而现在，她只能看见，沈立崇那双金边云靴，那身尊贵的龙袍。
“陛下，当时臣妾年幼，不知道陛下口中喜欢为何物。”
沈立崇弯下腰，双眸微红，眼神中满是失望。
“不知道？可是是你亲口说，你喜欢的人，是朕！”
“后来，你为什么，为什么眼里只有沈维安？没有朕？”
顾烟闭上双眼，他不愿意看见沈立崇这样的眼神。
如若那时的她知道，自己年幼无知的一句喜欢，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宁愿自己生来便是哑巴。
顾烟的这一举动，像是深深刺激到了沈立崇。
他贴在顾烟耳边，压低声音说着。
“你知道，为什么朕，这么狠沈维安吗？你知道为什么朕非要杀他吗？”
顾烟猛然睁开眼睛。
“因为，他聪明了，他知道朕登基以后，不会留他。”
沈立崇顿了顿，又凑近了些。
“所以那日，他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娶她做了王妃，而将你让给了朕。”
顾烟眼眸闪烁，她拉住沈知安的衣袖，“你说什么？”
“不错，沈维安喜欢你，喜欢到舍不得让你受委屈，所以，他娶了别人。”
沈立崇从顾烟手里抽回衣袖，退后两步，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自己胸膛。
“朕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朕喜欢的人，凭什么要他让给朕！”
沈立崇几近癫狂。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沈维安是谁！朕要杀他，朕当然要杀他，朕要看着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沈维安太过耀眼，也太过纯洁，他都心中满是天下大义，满是仁义道德。
衬托着沈立崇是那么不堪，是那么卑劣。
“从小到大，父亲都拿他做榜样，说他有君子气节，君子？哈哈哈哈哈，可笑。”
顾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她缓缓站起身。
哽咽地问道：“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恨他。”
“不错！”沈立崇拂袖。
“我当然恨他，恨他夺走了所有的目光，我还有虚情假意地扮演兄弟情深。”
顾烟大口喘着粗气，嘴唇微颤，一行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落下。
沈立崇上前一步，粗鲁地搂住顾烟，“那日，南城，朕的人搜到了沈维安亲笔写下的绝笔信。”
顾烟呆呆地站在那，耳朵嗡鸣。
“上面写着，维安此生不负天下，只负一人，臣此生无求，只求陛下顾及往日情分，善待顾烟，立顾烟为后。”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他早就知道这封信会落到沈立崇手里。
他什么都算到了，他到死，还没有忘记要提醒沈立崇，顾及往日情分，善待顾烟。
顾烟在沈立崇怀里想要挣脱，却被抱的更紧。
她拼命捶打着沈立崇，丝毫没有往日的端庄。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王爷心有所属，一直以为，王爷喜欢的人是王妃。
她才会心甘情愿地，按照王爷的意思，嫁给沈立崇。
王爷和她说。
顾烟，我以心有所属，莫要因为儿时的不懂事，而固执起见，我非良人，日后你定会母仪天下，做万人敬仰的皇后。
她一直以为，是沈维安不要她了。
是他不要她了。
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该多痛啊，谁又愿意呢。
只是，在生死面前，痛又算的了什么？他要她平安顺遂。
他此生从未求过人，他求沈立崇，善待顾烟。
哪怕他知道，此信会让沈立崇反感，他也放心不下，独自一人留在世上的顾烟。
只要顾烟做了皇后，就算沈立崇再想杀顾烟，朝中群臣也会反对。
这是他能为顾烟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他心甘情愿赴死，就是为了换顾烟余生平安。
沈立崇走后，顾烟像是丢了魂，在原地站了许久。
久到，好似又过了三十年。
“来人。”
顾烟嗓音沙哑。
“娘娘。”
“传沈知安，我要见她。”
“是。”
公主府
沈知安蹲坐在床前守了一夜，迷迷糊糊地，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一双手，悄然伸出，托住了沈知安的头。
沈知安惊醒，朝床上之人望去。
玥晚有些虚弱地朝她笑了笑，声音有些干涩，“累了吧。”
沈知安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嘴巴一撇，扑到玥晚身上，号啕大哭。
玥晚轻轻拍着沈知安的背，“让你担心了，我也没想到，那毒竟如此凶猛”
“你还狡辩！”
“我错了。”
沈知安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眼泪，扶起玥晚，“我去叫姚堂主。”
玥晚点点头。
她看向窗外，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估摸着已经快到午时。
“也不知道，贾府那边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担心这些。”
姚堂主没好气地拎着药箱走进来，拉起玥晚袖子，瞪了她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片刻后
姚堂主起身走到桌边，边写方子，边说：“毒已经解了，只是不听医嘱，害的身子有些亏空，我开些药，一日三次都要服用。”
沈知安认认真真地听着姚堂主说的，一字一句地记下来，忌口和喝药的时辰。
姚堂主离开之前，告诉玥晚，夏云洁已经回了基地，晓雯也在容城办事。
贾府事情一切顺利，李北平已死。
玥晚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