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献舞
老太太生辰这日恰是十五。
自下半晌起,将军府门前车马便如流水一般。
门口拉马的小厮就有十来个,通府上下人等忙得不可开交。
白夫人带着十几个丫鬟嬷嬷立于北侧门,将娇客们迎进内堂。
先安置了糕点小食等物给夫人小姐们宴前打发时间。
佟氏携着大腹便便的殷云璃坐在几位夫人一起。
殷云璃已近产期,原可以回了宴请,但她在家闷了七八个月,早想出门看看新花样,便随母亲一起过来了。
薛夫人逐一介绍了各位夫人。
几人攀谈了起来,待知晓殷家公子进了天府书院,几名夫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天府书院招收学生条件非常苛刻,一年至多招十几名天赋异禀的新生。
里面教学的博士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进了天府书院,科考上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们家中都有一两个还未说亲的小姐。
佟氏被众人吹捧得心花怒放。
几家夫人都与佟氏交换了拜帖,约着以后一起吃茶点。
等前堂众人都安置妥当,已交申时。
几位嬷嬷们领着夫人小姐登上了彩凤阁。
彩凤阁临水建造,共分三层,赴宴的男性客人均坐了底层。
夫人小姐们占了中间一层。
最高层视线最佳,然却只摆了一张红木条桌并几把圈椅。
桌上摆着十几盘精致的茶点,此时却空无一人。
众人落座等候多时,开场戏却迟迟未演。
只一个杂耍班子表演了几套猴戏火圈等。
一辆掩着明黄色车帘的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
冯彦亲自迎了出来,引着车上下来的三名男子自暗门进了彩凤阁最高层。
这时,戏台子上才开始敲梆子。
冯彦手捧着戏本子,哈着腰端给中间那位着黄衫子的男子。
这名男子显见已交而立之年,面上英姿勃发,眸光深沉,表情却是懒懒的。
他翻了两下戏本子,指了一出《打金枝》。
他身边一名白衣男子扑哧一笑:“大哥也喜欢这么闹腾的戏?”
黄衫子男子支着下巴道:“今日是老太太过寿宴,正该闹腾一下才好!”
“太子殿下到底是心细,微臣诚惶诚恐。”冯彦拍着马屁道。
“行了,冯将军下去招待别的宾客吧,本王与三弟闲叙片刻。”男子懒懒地说道。
“是,是,微臣不打扰了!”冯彦哈着腰退步而下。
他家又请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官员夫人点了几出戏。
也都是满台子打闹,图个热闹而已。
彩凤阁上层能看清下层的人,小姐桌上众人皆打量着下方年轻的儿郎,互相小声议论调笑着。
直闹了个把时辰。
众人吃了茶点,看了一台子杂耍,七八出戏,正有些疲乏。
忽听远处传来一缕清澈悠扬的琵琶之声。
其声越来越近,琵琶声也愈发灵动。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叶扁舟自水上飘来。
舟上立着一身材窈窕着西域舞服的女子,怀抱着琵琶,绯色面纱轻挂半掩着面。
上着绯红紧身绣繁枝莲花半袖,露出两弯皓臂及纤白腰肢,周身萦绕着轻纱渐变金丝披帛。
长发一绺绺挽成发髻,上坠着珊瑚红玉流苏珠链。
裙摆辍着若隐若现的莲花银丝纹理。
双腕双踝及腰间系着银色铃铛。
太子面露异色,忽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向阑干边,盯着女子的身影若有所思。
晋王暗自思忖,这冯老头子居然也玩献女人这一套?
有点意思。
他玩味地看着下方的女子。
扁舟靠近戏台边,女子忽地一扬头,放下琵琶,身子轻旋,脆铃叮当,几步飘上戏台。
女子侧身回首,双眸清波流盼。
殷文诤心中一惊,不由地站了起来,被观砚一把拉得踉跄坐了下来。
丝竹之声响起,合着大胡笳的节拍,女子雪白的双臂交叉,手姿相对,如千手观音般变幻出美妙的姿态。
身体却急旋如风,金丝披帛飞舞,动作行云流水般轻盈灵动。
腰间铃铛响如急雨,舞裙如花般绽放。
众人皆屏息,唯恐气大了吹跑了这异域美人。
随着最后一个节拍,女子掩面回首,转过来时面上已不见了面纱。
只见其额间红珊瑚摇曳,面容白腻如脂,唇色嫣然仿若口含朱丹,粉腻酥容娇艳欲滴。
众人惊艳无比,齐声叫好。
阮九霄眼前一亮,这样的舞技不献给皇上倒是可惜了!
白夫人心中诧异,在她印象中桃花一直是循规蹈矩、低调寡言的人,没想到居然藏了如此惊艳的舞技。
待到桃花轻旋着消失在戏台后方,众人心头生出一丝憾意。
没想到宣威将军府上竟藏着这样的美人!
太子冷然立于阑干边,望着下方空空荡荡的戏台,眉头紧锁。
晋王嘴角含笑,回头嘱咐了跟着伺候的那名男子什么话,那名男子点头退下。
菜肴似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寿宴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然有人却毫无胃口,美酒佳肴味同嚼蜡。
殷云璃在年轻夫人那一桌,她一眼就认出那跳舞的女子正是她恨之入骨的狐狸精。
她伸头朝下望了秦怀瑜一眼,发现他微低着头,只不停地饮酒,心中大快。
“呵呵,这狐狸精把那些男人勾得神魂颠倒,你今日可算看出她的真面目了吧!”
殷文诤心里难受得很,他没想到找寻了许久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面前。
她什么时候做了将军府的舞娘?难道是缺银子吗?
桃花自然不知道众人心中盘算,她的目标只有一位。
如果计划没问题的话,阮九霄应该很快就会来找自己了。
上一世,阮九霄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授舞师傅,头痛了很久,最后高价从龟兹请了一名舞娘过来。
桃花跳的这支舞就是那位舞娘自创的。
然而人算终究抵不上天算。
冯彦接到晋王传来的讯息,太子对献舞者很感兴趣。
他赶忙去找白夫人。
待得知跳舞女子是桃花时,冯彦亦是头痛无比。
桃花娘的身份特殊,若是泄露出去,只怕会惹来大麻烦。
然而若不送去,得罪了太子,自己立时便吃不了兜着走。
他急在屋内来回转悠。
白夫人此时却道:“定北侯府反正也快平反了,若是此时攀上太子的关系,说不定定北侯一家能早日从流放地返回呢!”
“我们只将人送了去,入不入得太子眼尚不好说,只看她的造化罢了!”
冯彦仍是忧心忡忡,此时却是没别的法子。
桃花听白夫人说有贵人召见自己,有点意外。
虽不知是什么贵人,但却不能拂了白夫人面子,便点头答应了。
白夫人赶忙让丫鬟给桃花重新梳妆,又拿了女儿才做的一身云裳给她换上。
一顶软轿将桃花抬出了府。
桃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软轿已走了近半个时辰。
很快轿子在一处别院内落下。
桃花被人引至室内。
只见红烛摇曳,黄色纱幔随风而漾,
纱幔后慵懒地坐着一位黄色衫子男子,一双深沉的眸子探究地盯着她。
她匍匐在地上,牙关紧咬,唯恐惊呼出声。
兜兜转转,命运又开了个玩笑。
她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正坐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