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
次日大早,念笙开门的时候,秋乐已经守在门口,身后跟着不少下人。【】
“公主,这些是主子差人过来伺候的,今日是四国邦交宴,举国庆贺,太后娘娘早早便差了人过来,特意嘱咐好生伺候您过去,奴婢让她们给你好生打扮一番吧。”
念笙笑着点点头,她今日心情很好,不是因为宴会,而是今日便能见到公子。
下人鱼贯而入,秋乐跟在身后一同忙乎,念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了想,问了句,“今日可有看到你家主子?”
秋乐正挑选着合适的衣着,听了这话只摇摇头,“奴婢还没去过正殿,不过来时碰上了哥哥,我瞧着他脸色不太好,应当是今日的宴会让他太警惕了些吧。”
念笙抿唇,眸中光色很浅。
姬宸的毒旨在折磨人,那样刻骨的疼痛滋味她深有体会,容煜虽内力深厚,可他身上还伴着寒毒,今日这样的场合,只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下人捻了一支金步摇就要往她头上别,她瞧着那明晃晃的招摇,抬手挡了挡,“这个不需要了,去帮我拿桌上那枚梅花玉簪过来吧。”
她们进来时,她一眼便被那簪子吸引了,在一众华服贵饰中,
清新的别具一格。
“可是公主,这步摇是太后送来的。”
“无碍,今日这场和,达官显贵太多,不会有人注意的。”
下人点点头,转身拿了桌上雕着梅花的玉簪,往她盘好的发髻上别入。
别说,这簪子看着寡淡,往念笙头上落下,和她清雅的气质相衬的恰到好处,比那金步摇更有辨识度。
秋乐站在她身后,瞧着她起身走来,一时有些痴了眼,明明并不多么姝丽的面容,却仿佛不惹尘埃,骨子里那股无形散发的濯清淡若的气度,一颦一笑下的沉淀从容,重叠了记忆中的身影。
“怎么了?”瞧着她眼尾染上的一丝红,念笙淡淡笑了,“是送来的衣服太过丑了?将我们秋乐都丑哭了?”
秋了被逗的忍不住扑哧一乐,她一把抹了眼角,举起眼前的湖绿色衣裙,“便这套吧,奴婢瞧着最衬公主。”
这是娘娘以前最爱的款式,简单大方,秋乐直勾勾看着她接过去,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期待心情,自己都没意识到,指尖悄悄嵌入了掌心,仿佛期待她能说点什么。
念笙来回看了一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咱们心有灵犀,这套正合我意,就听你
的。”
“好。”
秋乐转过身,这一刻的鼻酸像泄了洪,险些忍不住,她死死咬着唇,看着下人伺候她换上衣裙。
“秋副将。”
秋乐扭头,看到门口站着个面生的小丫鬟,她没有进来,冲秋乐颔首,神色略有着急,秋乐细想一番才想起是燕今新提携在身边的人,她只打过几次照面,她蹙了蹙眉,走过去,“何事?”
“娘娘要见你。”
秋乐怔了一瞬。
“秋副将,你跟着娘娘时日不短,当是清楚娘娘为人的,她昨儿个从外回来便犯了头疾,今早醒来便一直念着有些事做错了。”
秋乐瞳孔缩紧,“娘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小丫鬟垂下脑袋,遮住眼底的光色,“秋副将还是自个去瞧瞧吧,娘娘托了奴婢来寻,便是觉得心中有愧,不好直接前来。”
秋乐回头看了眼正梳妆的念笙,心中激荡又犹豫,沉默半晌,她点点头,“我随你去。”
正殿内,燕今一身华丽宫装,见秋乐进来,眉目染上了笑。
“娘娘。”
秋乐拱手作揖,不敢抬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以往笑闹如友人的主子,竟能生分的连站在一处都觉得局促。
燕今迎上来,握住她交扣一处的手,轻轻拍了拍,“这般生分,可不是我认识的秋乐了。”
熟稔的口吻让秋乐浑身一震,她颤巍地抬起头,眼底瞳孔收缩,许久才哽咽出声,“娘娘,可是想……”
“往事不提了。”她笑意盈盈,眸色温柔,“我知我错了许多事,你对我生了怨也是我咎由自取。”
“不是,奴婢……”
秋乐激动难抑,有些语无伦次,她等这一刻太久了,恍如隔世,以致于一向敏锐的她,在强烈的喜悦和激动冲刷下,并没有察觉眼前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和冷薄。
“秋乐,今早我想通了一些事,我虽失了记忆,但做错了事自当承担责任,我最当愧对的便是东疏公主。”
她抿了下唇,从袖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玉瓶,“我知我无颜面对念笙公主,好在你现在同她交好,这药是我一大早炼制的,对补身子很有益处,你帮我拿给她吧。”
秋乐见她眸色愧责,心中五味杂陈,娘娘是觉得容煌之事陷害了公主,如今记忆恢复,无颜面对。
想到这,她下意识就替念笙辩驳道,“娘娘,公主是明事理之人,先前是你失了记忆所为,如今你
恢复记忆尽心弥补,你们好好谈谈,公主不会为难您的。”
“我会的,不过我头疾刚过,现在需要点时间消化,理清先前的种种,你帮帮我吧,先别告诉她是我给的,我怕她不接受。”
秋乐拿过药,捏紧在掌心,“好,对了,娘娘恢复记忆,主子还不知晓吧,是否……”
“先不用!”
秋乐看着她,神色微愣。
燕今笑着缓和了一下语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秋乐这才松出了口笑,“奴婢明白,奴婢这便将补药拿给公主。”
“记得回去就给公主服下,今日邦交宴,定会忙碌,公主身子刚受了罪,不能再劳累。”
“是,奴婢记下了。”
秋乐看着眼前眉目柔润的女子,笑着道,“那奴婢先去公主那边,娘娘需要随时来唤奴婢。”
“好,快去吧。”
秋乐转身,快步跨出正殿,出了院门,她停住了脚步,垂眸看着掌心中的药瓶,脸上的笑意敛的一干二净。
她倒出瓶中的药丸,一颗颗碾碎,粉末落地,很快被风吹散。
她从没比这一刻更清醒认知到,她的娘娘再也回不来了,也或许,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就不是她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