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于美人凉了
云锦宫。
汤嬷嬷从门外进来,瞧着慧贵妃还在梳妆,恭敬退到了一旁。
慧贵妃瞧见了她,抬手阻了身后丫鬟簪花的动作,“你们先退下吧。”
丫鬟们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娘娘……”汤嬷嬷走上前来。
慧贵妃自己取了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子入了如云的发髻里,起身问道,“于美人怎么样了?”
汤嬷嬷上前扶了她到桌边落座,“性命是保下了,但是太医断言,药性太烈,只怕往后都不会再有子嗣。”
听了这话,慧贵妃刚捻起的杯盏又放了回去,愁云满面道,“怎的这么严重,下药之人抓到了吗?”
“娘娘,晴华宫上下都被下了牢狱,大刑也上了,实在没人招得出,只怕这人……”
慧贵妃抬眸看向汤嬷嬷,后者立刻警醒地闭了嘴,“娘娘恕罪,是老奴说错话了。”
“这后宫之中,是人是鬼尚且不清,矛头可不能乱指,万一指错了,这安稳日子可就没了。”慧贵妃淡声道,“罢了,将穆院首送来的百年人参送去给于美人补补身子,到底年轻,孩子没了,身体还是要将养的,落得如今下场,该是痛不欲生。”
“娘娘心善,这于美人的圣宠只怕到此为止了,没有打入冷宫已经是皇上仁慈了,娘娘又何苦去献这份情,她也未必领。”
慧贵妃轻叹一声,隐含几分苦涩的味道,“失了孩子的苦本宫也受过,那种滋味并不好受,皇上还能怜惜本宫是本宫的福气,但于美人却没了这份福气,这种时候,总不能让她失了生的念头。”
汤嬷嬷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对了,小桃和小竹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人无碍了,但溺水久了,寒气入体,还病着,总得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
“恩,找两个心细点的,仔细照顾着。”
“老奴明白。”话到一半,汤嬷嬷又想起了另一茬,“娘娘,老奴让人去沼牢里去瞧了,没有见着那医徒岑言。”
慧贵妃垂了眸,似笑非笑道,“喝了娴妃妹妹的太乙酒,这会儿只怕还醉的不省人事,躺在哪个犄角旮旯不知外头翻天覆地呢。”
汤嬷嬷轻哼一声,“这小子运气实属上佳,不仅救下了小桃和小竹逃过了一劫,如今还阴错阳差因着一杯酒逃了一命,要不然就于美人落胎一条,他便是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
慧贵妃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确实运气好,但也不是人人都当的起运气好的。”
点了点杯盏周身绚烂的釉彩,她沉吟了会又交代了句,“小桃和小竹那边,你让以絮过去再瞧瞧。”
汤嬷嬷明白人地点点头,“老奴先告退。”
汤嬷嬷退了出去,慧贵妃这才举起桌上的杯盏,看着里头已经凉透的茶水,她顿了顿没有搁回去但也没有再喝了。
人走茶凉,不过三分烟火气的功夫。
茶味再香,凉了之后也只剩满嘴苦涩。
汤嬷嬷退出去之后,在门口刚好碰上提着药箱而来的穆柯丞,一身白色儒衫,银发相间,面容清隽深刻,不难看出年轻时候也是少见的美男子,迎面走来的挺拔身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汤嬷嬷远远瞧着,待走近了,停了脚步,行礼招呼,“穆院首回来了。”
穆柯丞点头,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情绪,“老夫不在的时候,娘娘的头疾可好些了?”
“多亏穆院首留的药,娘娘已经许久没犯头疾了,方才听闻了于美人的事,许是想起了些往事,有些怅然,院首去瞧瞧吧。”
穆柯丞点头,走了两步又顿了顿,“听闻,翊王殿下在簪花宴上将簪花给了絮儿?”
汤嬷嬷微怔了下,随即点头,“是。”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是娘娘的意思。”
穆柯丞没再细问,邃色的眸微沉了几分,随即跨步进去。
太医院药材库。
梅以絮刚踏进院门,正在张罗忙碌的医官医徒们全都停了手,惊愣地看向院门。
梅以絮垂了眸子,轻咳了一声,“我来取几味药。”
现场,顿时你推我挤地沸腾起来。
穆院首的关门弟子,平日里就是连太医院都不常出现的神医啊,今儿个刮的是什么大风,竟然将这位仙女似的人儿吹来了。
药材库的管事医官忙不迭迎上前来,热络地堆满笑,“梅姑娘,您要些什么药材,差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命人给您送到院首府上就行,怎得劳您大驾亲自跑一趟呢。”
梅以絮往后退了一步,她就是不习惯这种虚与委蛇的你来我往,才喜欢独来独往,要不是因为这几味药不好假他人之手,她也不想亲自来药材库。
“不必了,我取了药便走。”
“好的好的,您请,您里面随便取。”
太医院药材库的药材全都登记在册,但也不乏一些贵人临时用些急药或用些不方便交代的药便会产生了一些灰色的费用,事后会有专门的医官来善后抹平。
像梅以絮这样身份的人来亲自取药,哪个医官不要命了阻拦。
不想总被人时不时盯着,梅以絮来回瞧了两眼,挑了最靠边僻静的库房。
这库房的药材不多,而且很多都是用剩下的边料,索性她需要的也不是多贵重,这里头应该都有,最重要的是,没人!
只不过,刚进门,她便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酒气,仔细一闻又不觉得,只当是久不见人气混进来的潮霉味。
取了想要取的药,最后一味在最顶上,她看了一圈,发现角落放着一个木梯,提了裙摆刚抓了梯子要挪过来,却瞧见了一角黑色的布料被压在梯子下。
她微怔,凝眉俯下身,蓦的发现木梯挡着的后头,蜷躺着一个人。
她吸了口气,将梯子挪开,那人灰白的脸随着满身的酒气顿时散了出来。
他身上压着一张席子,不细看也并不容易察觉,个头小小的,一声气都不透,安静的像是死了一般。
死?
身子又凑近了一些,她探出手,正要查看呼吸和脉搏,一动不动的燕今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是惺忪的,还有几分宿醉未醒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