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京变天
这上京的天,不太晴朗
上京城,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先是户部尚书马守元在吏部尚书唐维德家门口一番大闹,甚至二人当街叫骂,丝毫不顾及儒生礼仪,就差扯着袖子打一架了。
随后又是圣上秋后算账,将那西亭省都督撤了去,西亭河道都水司更是连提督都被斩了去。随后由杨大海接任西亭河道衙门都水司提督一职,马守元接任西亭省都督一职,户部尚书由户部侍郎赵贞吉担任。
一来一去,竟是开了宦官不能担任五品以上官员的先河,原本从太祖皇帝开始,内常侍总管就是五品衔,而且从品秩上来说,内常侍等官职并不属于大臣,只是单独给宦官区分高低的品级而已,后来虽然朝政时局随着时间改变,在某一任皇帝治下,出现了宦官把持朝政的局面,但是也并没有越过这条铁律,封给宦官的,大多是一些虚衔,没想到竟是在今时今日,被正武皇帝破去了这一铁律,要知道河道衙门都水司提督可是总管一省漕运,河道治理的大员,官至正四品,在地方上的品秩仅仅次于都督别驾等几人,而在西亭省这种河道遍布的省份,漕运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提督的实际影响力,甚至仅仅次于都督而已。
而获得了这一份殊荣的杨大海,此时正跪在正武帝的书房里。
“国家赚了三百两,你申请走二百两,自己吞了一百两,还留了一百两给朕,朕还得谢谢你喽?”
正武帝语气不善,杨大海更是跪得瑟瑟发抖,生怕正武帝一怒之下下旨斩了他。
吕泉则是轻轻上前两步,捶着正武帝的肩膀,轻声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老奴教导无方,这才出了这档子事,他吞下去多少,让他加倍的吐出来便是。”
正武帝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朕没记错的话,杨大海,是你的儿子吧。”吕泉手上力道不减,“圣上明鉴,吾辈阉人无后,不入祖坟,也只能收几个干儿子,将来老了,也有个人给埋了去,不至于做那孤魂野鬼。”
正武帝轻笑一声,道:“自古以来都是子不教父之过,但是朕又不忍你当真做那孤魂野鬼,怎么说。”吕泉手臂微颤,但是不着痕迹的换到了正武帝的另外一边肩膀,掩盖了自己的心虚,手上继续发力捶着正武帝的肩头“杨大海此番行径,那是从陛下口袋里把陛下的银子偷了去,自然是死罪难逃,但是陛下心善,饶他一个死罪,让他去河道衙门戴罪立功,把大坝修起来,吃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至于去年的亏空,老奴这些年攒下了不少棺材本,身死之后,一片草席足以,老奴愿献给圣上,只望能提圣上分忧。”
正武帝点了点头,心下虽然窃喜,但是依旧板着脸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你吕泉是我的内常侍总管,哪能真的草席裹身,多留一些。还有你杨大海,去了河道衙门好好做,别枉费了你干爹为你的买命钱。”
说着,身形一动,正武帝便消失在御书房,不远处的练功房传来关门声。
吕泉看了一眼杨大海,没好气的道:“这一阵,是我等斗败了,花钱买命吧。”
自古宦官权臣相斗便是如此,无论哪方得势,都无法将对方赶尽杀绝,如今马守元虽然证据确凿,却也无法扳倒杨大海,无他,杨大海没了,谁来做恶人,去衬托你马守元唐维德?
秦府,秦源中作为当朝最接近尚书令的人,文官之首,一直在寻找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办法,如今百年之期将近,如果抓住了这份机会,秦源中就一定可以成为那比皇帝还稀有的尚书令。
所以如今秦源中的房中也还有十来人,这些人有人身穿甲胄,有人身穿紫服,如果此时有人一口气杀光屋中的人,那玉龙国的朝堂要垮一半。
马守元看着屋内的众人,长叹一口气,道:“老师,实在是荒唐,一省河道提督之职,怎么可能由阉人来担任,这在我朝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这简直是荒唐。”
马守元连说两个荒唐,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看起来已经是气急,秦源中却只是看了一眼马守元,一脸的平淡,不轻不重的责备道:“你以为,玉龙王朝是谁的玉龙王朝?玉龙国库是谁的玉龙国库?”
马守元一愣,不知道自己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唐维德则是开口道:“师弟,在玉龙王朝,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个人就是皇上,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遮风挡雨,那个人就是老师,既不是我,更不是你,你初入京都就坐上了户部尚书的椅子,自然是意气风发,可是,尚且欠缺磨炼。”
马守元不解,一脸疑惑:“可是为了心中的正义,直言不讳又有何错?太祖武皇帝有祖训,宦官不得干政,现在呢,连杨大海一介阉人,都能当到提督,天家祖训何在?”
秦源中轻轻敲了敲桌子,道:“真要什么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你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练功房,正武帝今日罕见的没有修炼,而是悠然自得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是刘厚,刘厚站着给正武帝泡茶,一边泡一边问道:“父皇,那杨大海贪污一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既然此间有人提出来,何不顺手下旨斩了去,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正武帝笑容里满是宠溺,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难得的露出了寻常人家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那种情绪。
“皇儿,你可知,自古以来奸臣当道是何原因?”
“孩儿不知。”
正武帝抿了一口茶,慢慢道:“神圣帝国以前有一个学者说过,一千个读者,一千个感悟,为父看过我朝历史上的奸臣当道的那些时期的朝局,无非就是两点点,第一,皇帝昏聩,第二,朝局不平衡。这是为父最大的感悟,或许你眼中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凡事不必问尽,不聋不瞎,不能当家。”
刘厚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正武帝继续说道:“杨大海是贪婪,但他是宦官,他再贪,也只是替为父存着这笔银子罢了,至于被他花费掉的部分,民间钱庄替人存钱尚且需要支付酬金,更何况是朕的钱庄。所以他只是一只肥羊罢了,过两年从提督的位置上踢下来,赐金还乡,他还得感谢朕仁慈。”
说着正武帝又抿了一口茶,换了个语气“可是,士族不一样,读书人不一样,读书人要有饭吃,还要吃饱穿暖,不然就会胡思乱想,时间长了,说给那些拿枪弄棍的武夫听,就会滋生叛乱,可是也不能吃太饱,不然就会目中无人,觉得天下理所应当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去运转,可是,即便是为父,也不认为天下应当按照为父的所想去运行,他一个读书人,读了几年书,何德何能?”
刘厚一脸受教,这其中指的是谁,刘厚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答案,然后刘厚顺着正武帝的话头,试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所以说,父皇的手段是制衡,让宦官和权臣去斗。”
正武帝笑了笑:“所有人都觉得朕是昏君,是庸君,那又如何,朕不费一唇一舌,每日研习兵书,增进修为,以图有朝一日御驾亲征,收复失地,而朝中大小事务,自然有人去替朕做好,做得尽善尽美,名声而已,便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