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别抛下我
鸡蛋和菜叶如同雨点般朝桑语和应龙砸来。
应龙怒目圆睁,眼中织满了恐怖的红血丝,抬头看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明明我给你们带来了雨水,你们却这样对待我们!”
应龙的怒吼被无视,藏在阁楼里的小孩掏出弹弓,装上石子砸他,嘴里骂着:“妖怪!妖怪!”
应龙从地上抓起一把黄沙,细小的沙粒混合着雨水从他指缝流走,他真想抬手将这些沙土砸进窗棂,糊这些忘恩负义的人一脸黄土。
可桑语却冲他摇头,示意他别那样做。
滂沱大雨将他们淋得湿漉漉的,桑语闷着头朝前走去。
应龙稀里糊涂地跟在桑语身后,知道桑语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
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灾星”里,桑语默默离开了小镇。无论她做出什么努力,灾星之名最终仍是扣在她头上。
“想哭就哭出来吧……”
应龙跟在桑语身后小声安慰。
桑语吸吸鼻子,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她才没有难过,这些人有什么好值得她难过的!
“我才没有哭!”
桑语说话时明明声音都在哽咽,却仍倔强地反驳自己没哭。
应龙被桑语逗笑了,伸手轻轻揉她的小脑袋。他大概明白桑语为什么想要回到小镇降一场雨,看着桑语如今难过的样子,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应龙对桑语敞开心扉。
“别难过了,即使你做什么也会被世人误解,那便不如不做。就此停下,及时止损。”
应龙阖上眼帘,仿佛陷入了回忆:“应龙一族曾经替黄帝斩杀蚩尤,也为禹治水立过功,最终却被黄帝贬到了南泽。”
“兔死狗烹,功过加身并不一定能受到相应的奖惩。”
说起这些事,应龙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桑语不再啜泣,只觉得应龙晦暗不明的眸里多了几分她看不透的情绪。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说起其他事情,应龙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桑语思索片刻:“除了这镇子和先前的道观,我还不曾去过其他地方。既然这处容不下我,那我便干脆在四海间游走,逛遍各处河山。”
“这个想法不错。世界这么大,你打算朝哪个方向走”
“朝南吧,朝南就可以看见海了。”
桑语闭眼想象,脸上挂着笑,仿佛大海就在眼前。
“海这东西有啥好看的”
应龙生于泽国长于泽国,不懂桑语生于久旱之地对海的向往。
桑语面相应龙,露出一个死亡微笑,转身离开。应龙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桑语,连忙追上去:“诶,你怎么不等我”
“怎么不说话理我一下啊,急死人了都!”
“谢谢你肯帮我降雨。”
桑语不说话急死人,一开口便要吓死人。应龙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桑语接下来说的肯定不是啥好话。
果然,应龙的猜想应验了。
“你害我被逐出师门,如今你帮我到镇上降雨,圆了我多年心愿。我们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既然如此,就无须再纠缠下去了。”
“你走吧,去哪儿都好。我也要开始游历四海了。”
桑语刚抬起一条腿,准备继续朝前走。
谁知应龙竟突然瘫坐在地上,抱住她还未完全抬起的大腿,鬼哭狼嚎:“呜呜呜,不要抛下我!一条被道士封在塔下几百年的应龙重新回到泽国,是没有脸面继续在族群里活下去的!”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你就让我继续跟着你吧,嘤嘤嘤!”
应龙哭的撕心裂肺,还不忘把鼻涕眼泪蹭桑语一身。
桑语紧张地推开应龙:“你干什么!快起开!还有你的鼻涕,鼻涕!别糊我衣服上!”
应龙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桑语:“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是族群的耻辱,他们定不会让我回去的!”
“好了好了,我同意让你继续跟着我行了吧?你能不能好好站着,别把鼻涕糊我身上,是没有脊梁骨吗?”
桑语用手抵住应龙的额头,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一些。
见桑语肯留下自己,应龙嘿嘿一笑,从地上站起身。
既然以后是要长期相伴的,互相间总得有个称呼。桑语还不曾知道应龙叫什么名字,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应龙。”
桑语无语住了,天下应龙那么多,光喊一句应龙哪能知道是在喊他。
“泽国那么多应龙,我就不信你们不给对方起个名字还能区分开!”
应龙一脸懵懂:“所以我们都是嗷嗷叫,通过叫声来区分对方喊的哪条龙呀!”
整半天人家的名字是自己听不懂的龙语,桑语无奈道:“以后你就叫‘岁桉’吧,寓意是岁岁长安。年岁的‘岁’,桉树的‘桉’。”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长安的‘安’字呢?”
岁桉有些疑惑,歪头看向桑语。桑语薄唇轻启:“‘长安’这俩字拼在一起太土了,别人一听就能明白你名字的寓意。”
岁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让别人一听便能知晓名字里的寓意不也挺好的吗?
“接下来要往哪儿走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前面还有个镇子。离这儿也不是很远,我们走过去就行。”
听到桑语这么说,岁桉立刻就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失落地将头垂下,毫无生气。
见岁桉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桑语无奈发话:“好了,知道你想上天,明天就让你飞还不行吗?”
岁桉开心雀跃:“好耶!”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人总是需要休息的,桑语决定找户人家投宿。他们继续向前行进了一会儿,才发现前方有零星几点光亮。
桑语大喜过望,朝着光亮处跑了一段。
投宿过程还算顺利,几乎是桑语刚发出自己想投诉的诉求老婆婆便点头同意了。
“我想你们二位应该还没吃饭吧?”老婆婆问。
岁桉诚实点头,桑语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响了一声。老婆婆见状,朝他们笑笑,转身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后,老婆婆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蛋炒饭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将饭摆在小方桌上:“家里没什么好鱼好肉招待二位,只有几颗自家老母鸡下的土鸡蛋,两位莫要嫌弃。”
桑语不由瞪大双眼,这可是土鸡蛋诶!她在道观里每天吃的都是些馒头咸菜,像鸡蛋这等荤腥可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怎么会嫌弃呢!
“婆婆,鸡蛋已经是很好吃的东西了,我们怎么会嫌弃呢!”
桑语端起饭碗,开始干饭模式,岁桉也不落下风。
看到他们二人吃得这么香,老婆婆也展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了,老婆婆,你们家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被问起这个,老婆婆黯然神伤:“害,这荒郊野岭的,没法谋生,家里的年轻人都到外边谋生了。家里自然也就只剩下我这一个老婆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