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上会面
海面上雾气缭绕，天色将晚未晚，海水泛着灰蓝。
蓬莱岛西南方向的海域上，一艘小船如鬼魅般出现在雾气中，船上站着一个人，若不仔细看，你绝不会发现那是个人。
他一动不动，从头到脚裹在墨蓝色的斗篷里，连头面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细看那双眸子，竟也是墨蓝色的，如同深海里的水的颜色，却又溢出一股蛊惑人心的妖冶。
小船在海面上自由漂荡，随着海水缓慢地起伏。雾气与海面之间有一层三尺左右的间隙，若是蹲下或坐下，就能很清楚地看到海雾分离的界限，所以海平面上还能清晰地看到游鱼，一种浅蓝色的游鱼，很多，正围着小船打转，仿佛船上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它们。
过了很久，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雾气弥漫的半空中，一声兽吼，彼时的小英招已经长大，身高丈许，马身虎纹，双翅强劲有力，双翼展开如云，双翼的边缘长着一排银钩般的骨刺，闪着寒光。英招本是上古神兽，在大陆上早已绝迹，千年前的蓬莱祖先保存有英招的婴兽，后来几经繁衍，使得这一脉神兽未绝。
此时的神兽英招已沦为他人坐骑，后背上的少年翻身跃下，轻巧地落到那条小船上。
“孩儿拜见义父！”
少年一身青袍，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根松木簪，几缕发丝跌落下来，显得有些狼狈。少年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手背向外，置于心脏之前。
“得手了吗？”那鬼魅一般的男子开口问道。
少年一阵恐慌，改为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船板上，颤声道：“义父赎罪，孩儿没能要了祁予桓的命，只是重伤了他，请义父再给孩儿一次机会！”
鬼魅男子沉默了一阵，说道：“罢了，你第一次接杀人的任务，出手难免紧张，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劳义父挂心。”
“起来吧，我看看。”
少年站起身来，却不敢上前：“义父不必麻烦，我自行调养几次就好了。”
少年的不自在落在那墨蓝色的眼睛里更显心虚，鬼魅男子掌心发出一股真气，到少年体内探查。
“不是祁予桓伤的你？”
少年低着头，眼神躲闪，啜喏道：“是是是蓬莱少主。”
“蓬莱少主轩月麟？”
“是。孩儿重伤了祁予桓，正要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蓬莱少主突然出现，挡住了孩儿去路，无奈之下，孩儿只好与他动起手来。”
“结果呢？”
“孩儿无能，输了一剑。”少年的头再次深深底下去。
“无妨，他天生灵脉，你输给他很正常。”
“孩儿不甘心。”
“不甘心是好事，只是不要操之过急，乱了计划，可就因小失大了。”
“义父教训的是，孩儿记下了。”
“清华台的事你做的很好，如今不仅学业大成，还让清华台失了百年声誉，可谓一举两得。”
“多亏义父送孩儿上清华台，这都是义父深谋远虑的结果。”
“嗯，接下来，百花宴上，朱颜会去，你要做的，就是阻止荀家人进入九皋岛，尤其是他们的岛主荀雪萦，她可是一位用毒高手，我怕朱颜应付不来。”
“是，孩儿定不辱命。”
鬼魅男子的手从墨蓝色的斗篷里伸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白玉瓶，“这是秋水，喝了它，不仅有助于疗伤，还能提升内力。”
青袍少年双手接过白玉瓶，道谢：“多谢义父赐药！”
少年再抬眼时，鬼魅男子已经不见了，茫茫大海，也不知他是如何来去自如的。少年盯着手里的“秋水”，眼神有些茫然，自从六岁第一次见义父，他总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这次总归是好的，义父夸奖了自己，还赐给自己一瓶“秋水”。
莫少欢眼角慢慢溢出笑意，他打开玉瓶，将“秋水”一饮而尽，又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收好。一声嘹亮的口哨，英招自浓雾中现身，少年跃上兽背，一眨眼就消失在大雾里。
与西南方相对的东北方，同样是蓬莱海域，有一座不起眼的黑黢黢的石头岛，岛不大，甚至可以算一块大礁石，但那石头质地十分特殊，坚硬无比。小岛本身没有名字，但小岛在海平面之下的部分，有个名字，叫蓬莱狱。
小岛背风的一面是一间铁匠铺，炉膛里常年泛着红光。以前，铁匠铺里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常年挥舞着大锤，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后来多了位姑娘，那姑娘天赋异禀，好像天生就为了锻打而来。可惜她生了一张好皮囊，却长着一副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身体，就像那尖嘴猴腮的店小二说的，体壮如牛，而且，还有些呆头呆脑的。
那姑娘前两日收到百花宴的请柬，今日赴宴去了，铁匠铺里又只剩下老头一个人。
“嘡、嘡、嘡”金属相击的声音连续不断，仿佛有排山倒海之势，有雷霆万钧之力，最柔软的和最坚硬的，最冷的和最热的，混合在一起，一滴汗珠不小心落在铁砧上，瞬间汽化，消失在流光溢彩中。
在这样结实的劳动中，所有脆弱的、虚伪的，都将化为乌有，只有最坚韧的、真实的，才能浴火重生。
三年前，轩月麟离岛之前，武神吕贯仁让爱徒祁阎王带他来此，说是自己刚刚打好一柄长剑，要送给他。如今，那柄剑跟随轩月麟游历了天南海北，饮过血，舞过剑，刻过字，杀过人。
但这些还不够，因为剑名青冥。
青冥浩瀚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时隔三年，轩月麟再次踏上这座小岛，为解心中疑惑而来。
海雾蒙蒙，烟波浩渺，铿锵有力的打铁声犹如一支乐曲，一支只属于强者的乐曲，在辽阔无垠的大海上孤独地奏响，渐行渐远，没有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