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斗西街七十二号
“前方到站，第六医院，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随着到站提示播报响起，66路公交停在了站牌旁。
暮春的早晨依旧有些凉意，薄雾中的第六医院让下车后的古芃感到有些陌生。在自己以往印象中带着一丝冷漠和阴森的第六医院今天却并没有让人产生之前的不适。不过今天可不是去看病的，古芃的目的地是医院的隔壁，也就是名片上的北斗西街72号。
沿着医院的外墙走了一段距离后，古芃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被长满了爬山虎的院墙所围住的办公楼和院子。而正是这看上去有些老旧，荒芜，甚至有些破败的七十二号大院，让古芃明白了自己下车后从看到医院时便涌出的那份陌生和不协调感的来由……这里附近看不到任何的黑雾。
在经历了昨晚之后，古芃在来时路上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能看到的黑雾更加的清晰。而黑雾似乎也像是盯上了古芃一样，让他一路上都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但下意识里习惯了这些的古芃只是默默的在忍受这些，等到真正遇到没有黑雾能够放松的环境时，反而却像今天这样产生了不适。
大门处的横杆拦住了脚步，古芃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内，在门卫室窗户里面翻腾的水汽中，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早，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的。”
坐在门卫室桌前的男子依旧是眯着眼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昨日穿的外套挂在墙上，丝毫不介意弄脏衬衫的安礼说着放下了手上的碗筷，隔着火锅的热气和古芃打起了招呼。
“你这是在？”古芃说着弯腰从横杆下穿过，朝着门卫室走了过去。
“吃早饭，才忙完一晚上。你要来点么？”微酸的番茄味随着水汽四溢，安礼眼疾手快，在肉片恰巧断生变色之时就将其夹了出来。
“不用了，我来是有事想要问你。”古芃按捺住心中对于早饭的吐槽，来到了门卫室的门口处。
“只是有事？”
安礼瞥了眼门口处的古芃，面前的年轻人眉头紧锁，满脸愁容，一副见鬼了的样子。作为“业内人士”的安礼一眼就推测出了对方大概的遭遇和目的。
“看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东西吧？”
“嗯？！”安礼的笃定的态度让古芃坚定了他的想法，自己的遭遇绝对和对方有什么关系。“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么？你有什么目的？”
“看来你还是不肯去相信我说的……先坐下，咱们慢慢说。”安礼说着将锅里的肉片捡出，关掉桌上的电磁炉后，拉出了把椅子放在了身旁。“现在，我认真的问一次，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或者说让你无法理解的是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名叫安礼的男子，古芃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坐下来，开始讲述起他昨晚的事情。虽然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么值得相信，但是能够完全理解相信并有可能解决问题的似乎也只有这个让自己一直觉得不怀好意的四眼仔了。
……
“要说明你遇到的问题，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先从灵界的概念开始说起吧。”听完古芃的话后，安礼再次打开了面前的电磁炉，开始了他的解释。“和你我现在所在的现实世界不同。我说的灵界是由精神所形成的世界。”
“精神？”
“没错，基于思考与认知构成的精神世界。你看到的雾状黑影就是由于现实中认知扭曲或者负面情绪在灵界所产生的。而那些有具体形状的黑影则是这些黑雾累积到足够程度的产物，或者……”
“或者是什么？”
“或者因为他人的想法而凝结具象成型，就像你刚才说的昨晚被你挡在门后那个。”滴的一声响起，电磁炉上的番茄锅再度沸腾了起来，隔着升腾的蒸汽古芃看到对方的表情发生了些变化。“嘛，不过这事发生也算有我的责任在里面，毕竟把你拉入灵界的人是我。”
“果然还是你做了手脚！”听了安礼的话后古芃坐不住了，直接开始了质问。“窗外的东西你又怎么解释？”
“停，我只是让你提前接触到灵界罢了。既然你能看到它们，被那些东西盯上是迟早的事情。虽然这么说有种开脱的感觉，但是你自己觉得你的怪病正常么？你自己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些东西所纠缠么？”
“而那个你说的玻璃外的东西叫【窗目】，看着唬人其实只是窗外视线的聚合体罢了，充其量也就是蚂蚁或者蟑螂一类的虫子。”
安礼一边安抚着古芃，一边从抽屉中掏出了个本子。
“隔墙有耳闻，临窗有目视，灵界窗外会出现这种东西很正常。真正应该去思考的是为什么你会在家中看到黑影，理论上一般的室内是不会积累这些的，除非你家有特殊之处。”
“你该不会说我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听着安礼的口气，古芃不由得瞥了眼对方。
“你当我是江湖骗子么？”安礼没好气的白了古芃一眼“这里的特殊指的是认知，如果家中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么最常见的原因就是楼层和位置了……比如说你家楼在4层或者说18层？”
“就是18层，你是怎么知道的？”对方的推断让古芃有些震惊。
“这算是一个常识了，抛开你家，我说18层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十八层………地狱咯？”
“正解，就像我刚才说的黑雾本质是扭曲认知和负面情绪。你觉得人们对于十八层的这个第一印象算不算被扭曲的认知呢？这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堆积原因了。不过不必担心，这也很好解决，这个给你。”
安礼说着从手里的本子上撕下了张，用手指在上面画出了一个水滴状的符号后递给了古芃。
“水滴？”
“是火苗啊！火苗！烛火，灯火的火苗你看不出来么？”少见的激动出现在了安礼的脸上，看得出来对于符号的评价他十分在意。
“火苗？”
古芃端详着手上的纸张，空白背面上明黄色的符号确实有种灯火的感觉，而另一面则是印好的“访客登记表”。
“算了，这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你拿着就行了。”
安礼看着皱眉端详符号的古芃摆了摆手，同时从抽屉中拿出了填好的取药单交给了对方。
“回去的时候你去六院抓点药，然后到家之后把这张烧掉，晚上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就这样？”
看着安礼给的东西，古芃有些怀疑。本以为对方会大做文章或者索要钱财，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么简单的对待？
“不然呢？当然如果你觉得烧掉太可疑的话，你也可以试着把纸放在枕头下，亲自处理试试……”
“亲自试试？”
“是啊，毕竟你作为通过面试的优秀人才，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的。这年头对于一个新成立的分局来说，能有新人加入能解决不少麻烦……唉……算啦算啦”
说到这里安礼叹了口气，原本刚才还算眉飞色舞的表情也跟着归于了平静，与外貌年龄不符的落寞与无力感如同尘埃一般落了安礼满身。一旁的古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都煮过了啊……”安礼说着又关上了电磁炉的开关，再次端起了碗筷。“怎么，你要来点？我给你找副碗筷。”
“不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一下。”看着正在往锅里下丸子的安礼，古芃犹豫了下后问出了一直以来医生都没给出答案的问题。“我看到的这些东西……到底能影响我些什么？”
“这要问你，而不是问我……我……啧”丸子落水的咕咚声接连响起，安礼一个不小心就被溅起的油花弄脏了衬衣。“……你醒着能适应，那梦里呢？你今天能适应，那明天呢？倘若你不想接触灵界的话，就只有闭眼不见和被他们逼疯两个结局……所以你真不吃点么？”
“不了不了……多谢了。”听了安礼的话古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选择了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