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地起立原地坐下

    王博提前一周结束了实习，离开了天和文旅。李莎只在办手续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没有问他毕业后将去哪里。

    李莎不知道自己内心毫无波澜，是因为从内心真正放弃了王博，还是因为快要被纷至沓来的工作淹没了。

    就在这一周，国资委的巡察组已经进驻了集团，并且列出了长长一份资料清单，让相关部门准备材料。

    与此同时，天和文旅聘请的外部咨询公司项目组的四个人已经来到公司开展人力资源管理项目的工作。这次外包的项目主要是定岗定编方案和薪酬制度改革。基础制度做好之后，再协助组织干部竞聘和员工竞岗，有了第三方的参与，会提高项目的公平公正感。

    咨询公司首先安排的是全员访谈，连赵总都认为他们只跟公司领导和部长谈就足够了。但他们坚持要把每个人都谈一遍。这家咨询公司跟集团公司用的是同一家，按说是轻车熟路，听说他们在集团访谈的时候就不那么顺利，但他们还是坚持不放弃。

    于是李莎每天都在约人访谈，提前跟大家约好时间地点。李莎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活儿的，每天在本子上列出名单和时间安排，逐一打电话，打勾，机械简单。真后悔自己当初考了高中，应该上个职高，毕业当个前台文员。当年上学不用辛苦，现在上班也不用动脑子。

    跟赵总预料的一样，每天咨询公司的人做完访谈都很受挫。李莎多少感觉出来了，业务部门的人根本就不支持这个项目，觉得公司做这种项目纯粹在浪费钱，最后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经过整整一周时间，咨询公司完成了谈话工作，周末整理报告。

    对此，马彤跟李莎分析，咨询公司做一个项目，既要看项目内容，也要考虑时间因素，不拉满这么长的时间，这钱拿的也不那么让人信服。

    李莎拿到咨询公司初步做出的定岗方案后，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不明觉厉。每个部门需要有哪些岗位，每个岗位定岗多少，被做成了一张详细复杂而庞大的excel，后面还填写了复杂的测算过程。

    但仔细看看岗位，李莎又忍不住乐了。这不就是把公司现有的岗位名称都改成了跟集团公司一致的岗位名称，看看缺了哪个岗位就加上。平时喊缺人的部门，这次也给多加上了几个编制。

    李莎给马彤看了看，说，“我觉得我弄完这个项目，也可以搞个皮包公司接单干这活儿了。”

    马彤笑着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小傻妞。这哪是简简单单一个报告就能完事的。最重要的是过程。前期营销，中期上上下下一番折腾，后期出结果的过程。单看这次人家出的这报告和表格的形式，你就望尘莫及吧？等做完项目回头看，估计你的思想会大大的升华。咱们去跟赵总汇报吧。”

    赵总看完报告，又带着马彤自己去跟余总进行汇报。

    赵总没叫李莎一起，李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领导们一起可能会有一些要求不便于让太多人听到。反而是黄菲拉长着脖子，看着她跟马彤一起进了赵总办公室时酸溜溜，赵总和马彤离去后她独自回到工位后嘴角又克制不住的窃喜。女人心啊。

    赵总他们回来后，马彤让李莎召集项目组的四个人一起开会，转达了领导的意见。

    李莎一听心里更觉得可乐，领导的意见就是把个别集团设立了但文旅暂时不需要的岗位删除了。

    最吸引李莎注意的是，这次领导同意将他们综合部拆分成三个部门，办公室、党委工作部、党委组织部/人力资源部，每个部门都有部长的岗位。这就意味着，他们部门有了很多机会啊。李莎此刻真的很为安昕感到惋惜，因为这次她至少升任副部长。并且之前公司有过部门助理年限符合条件就可以直接参与部长的竞聘。

    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才离开两个月，便出现了。

    很多时候，我们等待一个机会很久很久，一直没有消息，像是无望的等待。

    就像有人曾说的，我等了你整整一天，只是转身离开一分钟，就跟你错过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劝人及时止损，还是劝人再忍一忍、等一等，又或是应该劝人消灭信息差。

    李莎猜测，大概率就是赵总负责党委办公室，张驰当办公室主任，马彤当人力资源部部长。李莎毕竟还是年轻了。

    岗位确定之后，咨询公司就开始做一项看起来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项目，确定岗位价值。由咨询公司设定好了问卷，密密麻麻的选项，让大家对每一个岗位进行打分。可惜这方案都是由咨询公司的人闷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完成的，文旅的人并没有参与其中，完全不知道这含金量很高的表单都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咨询公司先是八位公司领导集中在会议室里在线做测评。然后各部门负责人给本部门的岗位进行打分，但只占了很小的权重。

    各位领导都召集齐了，马彤和李莎就退出会议室待命，让领导们不受干扰的评分。

    此时，又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黄菲突然来了，说，“赵总担心你们俩忙不过来，让我下来帮帮忙。”

    马彤和李莎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什么。

    黄菲又接着问，“领导们都在会议室里，咱们不用进去服务吗？”

    李莎正不知道怎么答复她，发现马彤看黄菲的眼神中透露着鄙夷，只听马彤说道，“小黄，这边领导就是自己在里面开会，散会他们就各自回办公室了，没有什么事，不然你先回去吧。”

    黄菲笑了笑，说，“我陪你们一起吧。”她心里应该是不太爽，但是人家就是不说，人家也就是不走。

    一直等到会议室都门打开，黄菲马上打了鸡血一样，款款走进会议室，先向余总问好。然后又跟其他领导打招呼。有个副总不认识她，问她是不是综合部新来的小姑娘。

    黄菲马上笑吟吟的向领导介绍自己，是从集团推荐来的，吧啦吧啦说了一通。

    这位领导就是那位每次去到他办公室里，不是在玩手机就是电脑还没开机的那一位。每次李莎去找他，都故意大声的敲敲门，想提醒领导有人来了，别玩了。可人家领导毫不在意这事啊。有一次进去，发现领导正在看电影，甚至都没有把视频最小化。果然，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相似的灵魂总能在人群中识别彼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马彤和李莎站在会议室门口恭迎领导们离开。李莎注意到马彤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李莎想，很多人认为马彤不好相处，或许就是因为她若有若无的这种清高。大家都不想被人拒于千里之外，但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对你热情有加的可能只是习惯性微笑，对你冷若冰霜的不一定就是一颗冷漠的心。在李莎看来，职场上工作能力怎样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不能坑人害人。对此，乔雨还曾取笑过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工作能力上不去就特别在意人品。

    李莎回到办公室也没明白黄菲刚才在会议室晃荡那一圈有什么意义，为了让领导认识她？认识她又有什么作用？难道是她对自己的容貌特别自信，以至于认为这样走一圈可以产生奇妙的效果？

    咨询公司又在办公室里闷了两天，把岗位价值评估情况反馈给了李莎他们。这部分内容，赵总和马彤也不是很懂，所以向公司领导汇报之后，就算定稿了。

    定稿之后，咨询公司就开始同步推进岗位职责说明书和薪酬制度的制定。

    咨询公司做出了岗位职责说明书的基础表格，填好了岗位名称、汇报线、岗级等基本信息后发给了各部门编写。这表格只要发给各部门，那么编写内容必然就很敷衍了。

    因为综合管理部即将拆分成三个部门，赵总直接把新部门的岗位职责填写分给了张驰、宋帅和李莎，并且是让黄菲协助宋帅填写党委工作部的部分。理由是宋帅现在忙于巡察材料的准备，而黄菲在集团公司党委工作部对部门里的工作都比较熟悉。但李莎却觉得这事有点微妙。

    李莎在这期间向集团提供了这几年来天和文旅干部任免、人员招聘等工作的资料。看到干部任免审批表时，她一个闪念想到之前纪委要过几个人的任免审批表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了后续，但无暇细想。事实证明，她在公司三年，对纪委的工作知之太少。没有无缘无故调取的材料。

    咨询公司在让各部门填写岗位职责说明书的同时，四个人又闷在办公室里做出了薪酬和绩效方案。普通员工设了6个序列，e1-e6，每个序列下设15级，而其中有一些交叉，如e1-2对应e2-1的。新进员工就按照专科、本科、研究生、博士从序列最下面一级开始排列。部长、副部长、部长助理这三个序列只设了8个档位。李莎心想，这马彤岂不是直接对到了副部长上了。

    员工级别e1-1最高级能到助理级别的-8。看似是给了员工无限可能性，升到顶也跟部长收入差不多，但如果从全表上看，e6-15与部长级的-1差了将近30个级差了，这巨大的贫富差距啊。

    李莎看了看干部管理和薪酬绩效的岗位对应的是e2序列，招聘培训的则是e3，心想，安昕的离职，收益最直接的就是自己了吧。

    李莎帮助咨询公司收齐了各部门提交的岗位职责说明书后，看到那五花八门的填写，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咨询公司的人。但人家那小姑娘不以为意，说，只要他们提交了基础内容，其他交给我们就行。

    后来看到咨询公司的修正版，李莎顿悟了，这都只是程序啊，是那个看起来要很复杂的过程。咨询公司已经在集团做完整个流程了，二级公司花样再多也翻不出集团的框架，更何况，这二级公司的岗位都是把着集团做的，只有几个业务岗位略有区别。是自己多虑了。

    在中层竞聘之前，公司走了一个推荐程序，给赵总提拔成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这次连消息一向灵通的齐兰大姐都毫不知情。虽然这次李莎是第一次做干部任用的程序，但是在赵总指挥下，可以说是三下五除二，一天一天压茬推进完了。现在有马彤在，向领导汇报、提交流程都很方便，不然赵总自己还得涉及诸多回避。

    赵总在走程序的过程中，他们也在推进着中层干部竞聘。这样部门的人员安排也很明朗了，张驰升任办公室主任，宋帅担任党委工作部副部长（主持工作），马彤担任党委组织部/人力资源部部长。大综合从此兵分三路。

    前面九曲十八弯的流程都走完了，曾让李莎担心的全员竞争上岗，也是一阵风就刮完了。因为岗位是跟目前员工数一比一定制的。岗位一公布，大家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许多人习惯最后一天上交报名表，但是所报的岗位都没有太大的悬念。虽然有部分换岗的，但似乎都提前沟通好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报名。因为没有一个岗位报两名员工的情况，所以就没有用到竞岗，而是进行双选，由分管领导和部门负责人填写审批表，所以自然都顺利通过。

    黄菲最终还是去了党委工作部，并且是自己报名的。经过之前种种，李莎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至于竞聘之后宽带薪酬的套档问题。咨询公司用了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根据你前两年的平均工资，套到现在的标准里，接近哪个档位，就在哪个档位上调一级，由此确定了大家的工资级别。这样大家对于薪酬也没什么意见。

    极个别不满意的员工就去找了领导，这又是后话了。比如，有一个做销售的女生，因为这两年怀孕生孩子业绩不好，奖金少，年收入低，虽然岗位排在e3序列，但被定到了序列中特别低的岗位。对于这种情况，领导又让咨询公司往前算了两年，给她调了调，与她之前勉强持平，她也不再纠结。毕竟不满意的是少数。

    就这样，历时一个多月的一场热热闹闹的全体起立，在大部分人轰轰隆隆的原地坐下和小部分人换了座位中结束了。

    似乎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但却必须要经历这劳民伤财的过场。的确，就像很多小说、很多电影，你看了开头便知道了结局，但还是要去看，因为最动人心弦的还在过程之中。就像很多比赛，总有些人就是陪跑的，但即便在发令枪响起的时候，他们还是认为自己是有胜算的。李莎想起之前乔雨还曾说过，即便跑步的测评也有作假的成分，有的人跑出两三步了计时员再按秒表。成绩最后都填在表里，很多人完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场项目中，李莎最感慨的就是，excel好强大。自己之前用的求、排序、筛选等等基础功能都弱爆了。咨询公司小伙伴们使用的各种函数、数据透视图真是让她开了眼界。感觉到无知的她，立志要成为部门里的excel小能手，迅速从网上买了两本excel书和网络课程，一本书拿到公司，一本书放在床头，以示重视。然而，那两本书上很快便落满了灰尘，网络课程也仅仅看过一次而已。愿望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