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讨厌的人也在讨厌着你
当美容院的销售顾问问李莎选哪个套餐的时候，李莎看着那些取了花里胡哨名称的美容美体套餐，只觉得眼花缭乱。
“要不我给您推荐一下？您来是有什么诉求？”
我想要迅速变得又瘦又白又没去见前男友，这需求要怎么组织语言，李莎在心里嘀咕着，朝着店员尬笑几秒种后，说道，“我就想要短期内有比较明显的变美效果。最好就是一周内就能感觉容光焕发吧。”
“那您的预算是多少呢？”店员小姐一脸认真。
李莎之前没出来做过美容，发现乔雨给她推荐的这家店单次都在三百以上。她纠结了一下说，“两千吧。”
“那您可以考虑一下这个2880七次的花漾年华体验套餐。”
“呃，我是想说两千，两千元以内吧。”李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解释道。
“那您就可以选这个1980四次的花的嫁纱体验套餐，这个套餐原价是2480元的，最近搞活动才降价。包含小气泡深层清洁、超声波深层补水、胶原蛋白弹力提升、瓷肌美白褪黑这四项经典搭配，单价看起来比花漾年华贵，但是它美容美体都有包含的，非常合适。许多新娘结婚前都会过来做一套，效果很明显的。还有一些要参加同学聚会的，提前一周过来做一下，聚会时变成同班同学的小师妹。”
李莎原本听得有点不耐烦了，但顾问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需求点，点点头说，“我就要这个套餐了，今天就帮我安排一个项目吧！”
李莎换了衣服躺在美容床上，店员边开始操作问她，“您这是要结婚吗？”
“不是。”
“那您是要跟男朋友出去旅行？”
“不是。”李莎心想这跨度还挺大，如果自己跟男朋友一起旅行也会来做美容么。还没等她想象出男朋友的脸，只听店员又继续发问。
“那您是要去同学聚会？”店员真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算是吧。”李莎心想这次该锁住对话了吧。
“嗯，你这样就对了。同学聚会必须要做全场最靓的妹。这同学聚会啊，刚毕业的时候还好，就看看什么工作。以后女生们再见面就要比男友、比老公、比孩子、再比谁更年轻貌美。我们这很多四十多的姐姐同学聚会之前出来做美容。你这皮肤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就是平时不太注重深层清洁。虽然你不化妆，没什么残留，但是定期也得做深层清洁去角质，这样才能保证水分吸收……”
店员的喋喋不休令李莎昏昏欲睡，她思绪回到了中午的那一幕。
当时李莎如厕完毕正要开门出去，只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传来，是赵赫赫和她的塑料小姐妹财务部的孟希晓。她俩每天中午一起午饭、散步，这看来是散回来。
李莎打算等她们走了再出去。结果这俩人上完之后在洗手池那边聊起了天。
“你最近用了什么产品，看看你这皮肤这么通透。”是赵赫赫。
“哎呀，这可都是money的效果。我最近去做美容了。下周要去相亲，这次这个，我要一举拿下。你看我新入的这个色号还行吧。”孟希晓说道。李莎估计她俩是在补妆。
“男的条件很好吧，你这么上心。”赵赫赫问。
“还行吧，是个海归，在银行工作。”
“他家庭条件也不错吧？”听到赵赫赫这样追问，李莎想到那句 “既怕兄弟生活苦，又怕兄弟开路虎”。赵赫赫这明显开始酸了。
不过孟希晓也不是吃素的，马上转移了话题，说道，“再好肯定比不过你家地产商的小开啊。等你结婚了，就在家里当少奶奶了。”
“哎呀，什么地产商，就是个包工头而已，现在市场行情又不稳定。而且是他爸有钱，他自己也就是打工仔。我肯定还得一直好好工作的。”赵赫赫思路被带走了。
“有钱还不行。不过看看你这容貌、这身材，还像刚毕业的小女生一样。下个月你们部长出国了，你还不得分分钟把那实习生拿下啊。”
李莎原本觉得无聊，都在犹豫要不要出去了，毕竟也没听到什么机密，但是，她们怎么就提到了实习生。这让李莎下意识的往门边贴了贴，生怕漏掉信息。
“说得好像你们部门没有实习生似的。”赵赫赫的语调中明显透出了一种舍我其谁似的自信。
“那能一样么，我们这边应该就是正常来打工的。你那个不是来镀镀金就走的嘛，一听就有背景。而且你也不用搞办公室恋情。”
“别瞎说，搞的好像我要移情别恋了似的。”赵赫赫嗔怪道。
“哈哈哈，看你紧张的，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不过你们老吕挺够意思的，连实习生的背景都告诉你了。”
“切，你别以为老吕是老好人，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他就是要出国了不放心我，让我重视这个人，也没具体说出背景。说起来，综合的那个李莎真是太烦人了，那天我写个出访信息她还指手画脚。她是我领导呀？我领导都没说什么，她倒挑三拣四了，又让他们老赵找了我们老吕。老吕不愿意得罪老赵，自己动笔改了改材料。他这次话里话外就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这实习生，生怕他不在期间我欺负人，我是那种人么？可能他觉得我欺负李莎了。你觉不觉得那个李莎挺装的？”李莎听到这感觉心口一紧。她是很讨厌赵赫赫，但没想到赵赫赫也这么讨厌她。真是厌厌相报何时了。
孟希晓接话道，“李莎她姨是集团工会主席的。也算有集团领导撑腰了。”
“切，工会主席都没进班子啊，有什么实权。而且李莎自己又没什么能力，情商低，长得还那么普通。这样的人咱们公司这么多，偏偏就她给人添堵。”原来她和赵赫赫互相添堵。
“确实，她也不化妆，每天穿得像个修女似的，黑白灰，很高级？她好像一直没有男朋友。她就比你大一岁，你看看这差距，是不是因为她一直缺少滋润所以没有你这么水灵啊？”孟希晓坏笑道。
“你真讨厌！她可能就是模仿安昕姐吧，素面朝天。但毕竟人家都俩孩子了，多忙。对了，你听说了吗，安昕要辞职了，她人还是不错的，我看主要是他们赵总太佛系了，他自己不提上去，怎么给下面的人腾地方？”李莎很意外，赵赫赫在人后还能尊称安昕一声姐，果然心姐是有人格魅力的。
终于，她俩补完妆离开了洗手间。
李莎深深的舒出一口气，走出小隔间舒活了舒活自己的筋骨。
她对着镜子认真端详着自己的脸，好像很久没这么仔细观察自己了。是自然的原生眉，长长的、弯弯的，修一下会很好看吧。眼睛虽然是内双，但并不算小，反而觉得很温柔。圆圆的鼻头让她带着点憨憨的可爱。嘴唇是饱满的小元宝唇，没涂口红也带着健康的浅红色泽。瑕疵就是鼻子上的小黑头和脸上的小雀斑，但不近看看不出来吧。再就是这头发，自己发质比较硬，总显得不怎么柔顺。
“莎莎你明明就很好看啊。”李莎想起初二暑假跟王博一起去爬山，在山顶休息时，她问王博觉不觉得她丑，因为她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不知道王博为什么会喜欢她。王博便说她好看。那天他一路牵着她的手上山，她偶尔回忆时，还能想起那温暖手掌的感觉。因为王博曾说她好看，她曾信他说过的所有话，所以竟然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外貌。
想起那时的情景，再看看此时的自己，李莎感觉鼻子微微发酸。
她还没有给王博打电话，每次一拿起座机，就感觉心跳加速了。
下午一上班，李莎就强迫自己迅速按完11个数字，等待对方接听。
“喂，你好。”话筒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上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还是个少年啊，如今传来的却是成熟沉稳的青年男子声音。
“喂，你好，是王博吗？我是李莎。”李莎慌乱的自报家门。
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道，“哦，李莎呀，好久不见了。”
李莎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明明应该说的是“你好，我是天和文旅的人事专员”。这么多年不见，他停顿不会是因为已经想不起李莎是谁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呢？”王博问。
李莎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说，“哦，我现在是天和文旅的人事专员。我打电话是通知你3月过来实习的事情。你不是要过来我们这边实习吗？公司给你安排的是战略发展部。想问你三月一日能来报到吗？”李莎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语气生硬的像个机器人客服。
“我没问题啊。我最近都在q市，就住在我奶奶家。好久没联络了，交换一下手机号吧。”王博语气轻松，仿佛就是昨天还在一起上课，今天问她要作业的人。
“哦，我的号码1 。”
“你的号码一直没变啊？”王博问道。
“对，没换。”李莎当时没意识到王博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但等到挂断电话，她的心里又一层一层浪花掀了起来。
他还记着自己的号码？
他还存着自己的号码？
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跟自己联络过？
这层层叠叠的浪冲击着李莎的内心，外加中午赵赫赫和孟希晓的刺激，李莎一下班就冲进了乔雨给她推荐的美容院。
一周后，李莎没把王博盼来，先来的是郑文热情洋溢的电话。
“小李啊，多亏你给我提供信息，我的人事档案果然已经送到人才市场了。但是因为我一直没去提，他们已经给我转到我的户口所在街道上了。”
李莎心想这跟自己有毛关系。的确没关系，但挡不住对方要扯关系。
只听郑文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能不能去帮我把档案提出来，让我能从咱们公司转出到我现在的单位？”
李莎都怀疑自己听错或者理解错了，道，“姐，我有点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说，“是这样的，我从咱们单位走了之后就到了s市工作，这边啥都没管我，一点也没管我档案的事情，保险什么的也是找劳务派遣公司代理交的。而我现在是要去j市的一家国企了，那边很正规，要查档案的。我想，既然档案一直在老家，不如直接就从咱们单位转过来。”
李莎心想这以为是异地出嫁选个好酒店出门呢，“可是你早已经离职了啊郑姐，你的档案我们是提不出来的。”
郑文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说到，“咱们单位在这边什么事办不了。我想着你那边能不能帮我补一份合同，就从我离职签到今年就行，然后把档案从街道给提出来。我当时离职的时候没及时去办失业证那些，这几年的履历也是空白的。补一份合同，我这几年的履历也就补齐了。毕竟我人不在那边很多事不方便，但如果组织上肯帮忙那就省事多了。”
“郑姐，你要补也要找现在的单位补吧。”李莎这样说着，心想道，是你省事不是组织省事吧，
此时李莎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说服她了，站起来向安昕挥手，指着电话求助。
只见安昕点点头，李莎如获大赦。赶紧跟郑文说，“郑姐，我资历还是比较短，要不这事我再问问我安昕姐吧。”
“她不是已经离职了吗？”郑文狐疑道。
李莎恨不能狠狠的掐自己的嘴巴，不，捶自己的脑袋。上周自己骗郑文说安昕已经离职了，今天已经完全忘了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能赶紧补救道，“是的，她也是刚离职。她今天上午要来单位拿材料，我到时候请教她一下给你回电话。”
终于挂断电话，李莎把郑文的诉求跟安昕说了，安昕说，“这不是搞笑么，让我们给她违规操作！如果给弄了合同，这几年的保险却没有缴，还有工资，到时候她反咬一口，咋办？”
“那我怎么跟她说啊？”
“你就说，已经请示过了领导，档案的事情就应该公对公办，你这几年缺的材料应该让现在的单位给你补上。有什么我们应该做的，我们肯定都会做好。但如果是我们不该做的，请你也不要为难我们！违规操作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确实负不起。”
“霸气啊，我心姐。我一会就这么震慑她！”李莎由衷赞叹。
“对了，你好像应该跟赵总说一下。看我这脑子。你以后一定记得，事事及时跟赵总请示汇报。及时向领导报告，听听领导的意见。这样，你说话会更硬气！”
李莎去跟赵总汇报了这个事，赵总点点头，说她处理的很好，一定不要随意应承下事情。
李莎硬气的给郑文回复，郑文听到法律责任那，语气又弱了下去，说自己再想想办法，而后便安静了一阵子。只是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