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子抱抱
越圻发觉自己的脸颊有一股润意,睁开眼睛一看,不知雪的唇角呈现着一种勾人的形状,正展现着微笑。越圻的指节屈着颤了两下,下一秒,他猛地前倾去紧抱住了少年,不知雪愣了两秒,表情由欣悦转成了惊诧,瞳孔放大又缩小,手也从捏下颌的动作变成了拖着越圻的后脑勺。
他用手掌轻轻拨了拨越圻的背。
“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越圻垫着脚窝在他的颈窝处,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太子殿下再醒,马车已经进城了,叶霁趴在窗前看着车水马龙的京都,像是什么都没见过一样,越圻用折扇稍微敲了敲后肩,昨夜落了枕,现下可不好受咯。
叶霁看着京都等待太子的百姓们出奇,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太子殿下。人声鼎沸,人挤人街边被堵得只剩窄窄的一条道,不长不短的路程硬是被走成了两倍。风把车上的红椒帷幕吹开,好几个东西被砸了进来,车身也似沦为众矢之地。
叶霁拿起来看了看,是个小香囊,便好奇掀开帷幕的一角,顺眼望去,马车的车角上都挂上了颜色熏香材质各异的香囊,不仅如此,车上的每个角落,但凡是能掷上的,就没有空出来的机会,就连牵着马的小马夫也不例外,硬生生被姑娘们掷成要去娶亲的。旁边的百姓们笑的哄哄的,女子们仍旧疯狂的投掷自己的示爱之物,即便殿下从未露脸表露过什么,爱慕之心丝毫未减…
太子…才12岁啊,说难听点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孩罢了。
京都到了。
太子殿下理了理衣襟,手像模像样的扶了头上的小冠,下车去了。
叶霁暮雪一行人位于他的身后,井然有序地跟着。叶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气势磅礴的京殿,是以西北截然不同,东伸头,西看看,两眼放光。一位内侍走了出来,“宣太子殿下觐见。”
太子殿下由着内侍带领走进了殿内。其他人被留在殿外候命。
“拜见父皇、母后。”
太子殿下在地上一立一叩首。
“吾儿甚安。”
皇上坐在龙椅上,不苟言笑。“寡人倒是听说了你近来的许多传闻。”
皇后和太子殿下面面相觑,却也什么都没说。
“汝作为璇玑太子,如何能收养一个流浪儿,汝出身皇门,同别的显贵自是不同,身份有别,如何能养。”
太子殿下在殿下没动。
“可是,太子理应爱民。”
许久,太子殿下憋出句话。
“太子爱民,取之有道。”
皇上凌厉的盯着地上的小人,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太子殿下处在这诺大的宫殿中,像一片寄于风中的枯叶,或许哪一天运气好,遇水则发,又或者久逢大旱,做一片护土的春泥也未可知,左右也不过是一片矮小的纸人,任人宰割的命罢了,堪如蝼蚁。
“今日救一个,明日救一个,如同地上的方子,汝蹲 下腰拾起他的那一刻,便又舍弃了千千万万的方子,如何权衡?”
皇上反问道。
“臣子以为,今有道爱民而自知民之平等。”
太子顿然,“今日救之子亦是万千民之子,今日弃之子他日也如万千民。”
“救一个还是救一群,于臣子而言都一样。”
皇后被吓得脑门直出冷汗,手里捏着方帕,却仍旧一言不发。
“放肆,把那街市小儿拖出去杖毙。寡人看你是混了心智,竟敢忤逆于我。”
皇上一拍龙椅,百官惊悚,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殿下抬头,血丝充斥在他尚未长开的眼睛上。
“父皇,求您留下他。”
太子殿下的袖口被拽了有松,小小的黑披风盖在他的清秀的身体上,像个软棺。
已经有内侍下去通传指令,太子殿下担心的紧,毕竟是五岁的孩童,如何能承受廷杖的威力。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他,仿佛台下的人和他并不是他的儿子,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官员。他一言不发像是无声的告诉太子,没有任何事能够撼动他的指令。
“青丘。”
太子殿下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他,仿佛释放他藏在内心的唯一一点能证明他是一个活人的野性。
“我愿意去青丘,求父皇疼我,留下叶霁。”
皇上仍旧是一言不发,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怒气。
越圻的允诺并没有这件事变好。殿外出现了幼儿的惨叫声。
“不止青丘,父皇让我去哪我都去,我明天就去,不!我今天就去!求您留下叶霁。”
皇上最后抬了抬上手,殿外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越圻疯了往外殿跑去,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叶霁。他无力的抱着叶霁,又怕弄疼他血肉模糊的身体。
“玄清,玄清,你还在吗?你说一句话啊,不要吓哥哥,哥哥在这呢,哥哥抱着你哪也不去。”
越圻发疯了,叶霁的血沾得哪里都是,越圻箍住他的肩膀和大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天变了,京都乌云密布,百官下朝,纷纷看着殿外一大一小的身影,大雨滂沱,洋洋洒洒的洒在叶霁和越圻的身上。叶霁的小手动了一下,“哥哥哥…,我…好疼…,你把柜子的药给我用…一些。”
越圻抱着他失声痛哭,雨越下越大了,大得越圻踹不上气,大得越圻再也听不清小乞丐在说些什么。
忽然,他拔出了腰间的配剑,从自己的指尖划过,滴进叶霁的喉咙上,一个手指凝住了,越圻又划向另外一个手指,暮雪一行人想上来说些什么,却都被他狠狠的盯了回去,他只想叶霁能够活过来,他不想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再遇到太子殿下后,死得更凄惨更痛苦。
最后,他因失血过多,同叶霁躺在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