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大好周末,同学们依旧在风雨无阻地军训,盛夏宅了一周快长蘑菇了,早早在宿舍收拾好自己,一收到尤远的短信,他立刻斜跨个小包下了楼,坐在宿舍楼前的花台边翘首以盼。
观赏了一会儿踢正步,晒得口渴,盛夏刚好站起来,准备去小卖部买两瓶饮料,远远的驶来一辆路虎,拉风地停在他面前。
尤远开门下车,白t配棉质灰色休闲裤,清爽帅气地朝盛夏走过来:“不是让你在宿舍等么,这么早下来,等多久了?”
盛夏咧嘴笑,比划道:刚下来,我去买喝的,哥要喝什么?
尤远轻轻拉着他一边胳膊往副驾带:“不用,车上有。”
路虎车如其名,又虎又宽敞,车内冷气十足,除了座椅的皮革味,还能闻见尤远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盛夏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安全带一勒他就被封印在了座位上,尤远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冰镇牛奶发给他,自己喝着可乐,一脚油门开去医院。
竟然是开车带他去医院,盛夏有一丝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毕竟初印象停留在大家都是学生,骑酷炫摩托横行校园已经让他意外了,现在还开上豪车了,盛夏一眼一眼偷瞟尤远,这身大学生打扮跟狂野的车型不太搭,但他开车很放松,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侧门杵下巴,很有耍帅的嫌疑,盛夏不由得想起孙晓钟嘚吧过的八卦。
孙晓钟只见过尤远一次,被一通官威吓唬之后竟然对他崇拜得不行,起因是隔壁寝的见到尤远送盛夏回家,聊天时候说起,才知道尤远竟是玉大名人。
计算机系学霸,工学院院草,还加个名誉校长的儿子,随便一个头衔都可以霸占学校论坛的板面,何况他三位一体,简直是为校园恋爱量身打造的工具人。除此之外,代表学校参加计算机领域国内和国际的比赛也拿回过很多奖,盛夏听完条件发射地问:难不成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兼mvp?
孙晓钟不明白他脑回路怎么转到篮球上的,说:“没听说他喜欢什么体育项目,要不我给你问问?”
那倒不用,只是有点晕。盛夏心说,小说标配男主尤远几乎集齐了,就少个篮球队长兼mvp,也不对,还差一个。
照这个发展,尤远应该再配一个“给你五百万离开我鹅子”的妈。
噗——
盛夏笑出气音。
尤远诧异扭头:“瞎乐什么?”
趁红灯,盛夏打手语:哥,你喜欢打篮球吗?
“一般,很少打。”尤远看他嘴角挂着奶渍,扯张纸递过去。
盛夏擦擦嘴,笑吟吟地继续问:那你喜欢做什么运动?
“游泳。”
怪不得身材练那么好,盛夏羡慕地“啧”。
电话响,手机连着蓝牙,盛夏从中控台可以看见来电显示的“妈妈”,立即联想到“五百万”,心说想什么来什么,尤远只在第一声响起时给过一个眼神,看清谁打来的,嘴角不自在地往下撇了撇,轰了一脚油门。
故意不接电话很明显了,盛夏识趣地没有提醒,铃声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持续了很久,让人听着心慌,直到挂断尤远也没有多余的反应。然后对方较劲似的继续打,尤远继续无视,如此循环了五次,医院到了。
盛夏恢复得不错,本来也不算太严重的骨裂,医生交代继续吃药保养,一个月后再来看,情况好就可以拆石膏。
从医院出来,再次坐上车,尤远把手机调成静音,发动车子问:“喝奶茶?”
盛夏高兴地猛点头。
奶茶店离医院有一段距离,盛夏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看风景。
玉城太大了,大到盛夏难以想象,无法将老家拿来做对比,鳞次栉比的高楼,光鲜亮丽的人,拥挤不堪的车道,无一不散发着发达城市的陌生与紧张,盛夏却并不惧怕,他习惯了活得比别人用力点儿,来大城市读书,无非是用力再用力,对他来说没多大差别。
太阳从枝丫缝隙里投下光,宽阔的马路一拐进了狭窄小巷,行道树更加郁郁葱葱,尤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在路边停好车。盛夏在报刊亭买了一张本市地图,小尾巴似的缀在尤远身后,进了奶茶店。
文记冰室,铺面不大,却是整条马路上装修最别致的一家,霓虹灯管白天也姹紫嫣红的,落座后,盛夏好奇又多看了几眼,墙壁上贴满了繁体字海报和港星写真,有块区域粘着不少便利贴。
“周旷达我喜欢你!”
“刘颖你一定要考年级第一,考完我就跟你表白!”
“毕业快乐呀。”
“我哥最棒,qvq。”
新旧叠加,全是永不过期的美好祝愿。
“旁边是玉城附中,学生最喜欢来这儿。”尤远倒了茶,涮干净筷子和杯子,推给盛夏,“想喝什么?”
玻璃下面压着菜单,盛夏看了半天,感觉哪个都很想喝,于是掏出日常用来跟人交流的笔记本写道:哥,你喜欢喝哪种,我跟你一样吧。
尤远撑着桌子,思考的时候食指点了点玻璃,然后叫来老板娘:“冰茶走,冰鸳鸯,杨枝甘露,咖喱鱼蛋。”
老板娘麻利地写好菜单,撕下夹在桌边,操着一口港普:“小帅哥你好久没来了。”她瞥了一眼盛夏,笑着说:“真是老了眼神儿不好,刚还以为是——”
尤远打断道:“再加个菠萝油。”
老板娘:“好,稍坐坐,马上来。”
盛夏听见他和老板娘的对话,便问:你也是玉城附中的学生吗?
“嗯。”尤远眼神扫过便利贴墙角说,“高中在这里读的。”
盛夏:有没有人像那样对你告白?
他指指便利贴,尤远怔了下说:“一开始有,后来就没了。”
潜台词是不是后来早恋了就没了,有点好奇但是不敢问,点的奶茶和小食送上来,盛夏脑补了一出青春疼痛文学,一边大快朵颐,吸溜吸溜喝着冰茶走。
吃一半,他把地图拿出来,推到尤远面前。
尤远:“?”
盛夏:请哥帮个大忙。
尤远挑起眉,霸气道:“讲。”
盛夏让尤远给他标记学校的位置,还有学校附近好吃又便宜的馆子,可以自习的书店,安静的咖啡馆,尤远了然,一把抓过盛夏的笔袋,翻出五颜六色的水笔勾勾画画,还有一个地方只有大概地址,没写是干什么的,尤远没多问,换色画了个大圈圈标注出来。
按照原定计划,盛夏本想在军训这一个月的时间把校园和周边的路都勘熟,尽快对地理环境有个大致掌控,然后找辅导员借专业书,再好好利用一下大学图书馆,现在事情都得往后推,腿好之日就是上课之时,他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出去闲逛。
这事儿虽然不急,可尤远就坐在对面,不问白不问,换做别人盛夏肯定不大好意思,也许是因为尤远借宿舍给他睡过一宿,又或者最近已经麻烦别人到连说谢谢都嘴麻的地步,盛夏破罐破摔地有点赖唧唧的心态。
盛夏:哥,你画的好细,真厉害。
尤远没抬头,笑着说:“怕你走丢了赖我。”
盛夏大着胆子问:走丢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不走丢也可以打。”不过打过来能说什么呢,脑电波交流?敲摩斯码?
“嗑。”盛夏够着桌子戳了戳尤远的手臂,含糊不清声音很小地说话了,“虾虾。”
尤远猛地抬头,以为出现了幻听。
盛夏脸红起来,闭了嘴,写道:我能说一点点话。
并不是真正的哑巴,盛夏小时候听力损伤严重,后来直接导致无法开口说话了,戴了助听器以后他也期待过正常交流,可是咬字不清,语速缓慢,音调奇怪,总是引起别人的嘲笑,自尊心严重受挫后盛夏干脆把自己当真哑巴,不敢出声了。
他很羡慕别人自如地交谈,羡慕别人的情绪是有声音的,高兴了放声大笑,难过就嚎啕大哭,那样才叫活得有声有色。
可是无声的世界让他习惯了也做一个无声的人,情绪被迫锁进瘦小的身体,再激动的事到他这里也只发得出一个气音,再难过的事,只要盛夏别开脸,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哭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在尤远面前出声,可能觉得出声的感谢更有诚意,也想真心交尤远这个朋友。
以至于一紧张“哥”说成了“嗑”,“谢谢”歪成了“虾虾”,三个字三个都是错的。
“我听见了。”尤远反应了一下,“不是说了再谢拉黑,谢就别说了,再喊我声哥。”
没有取笑,没有过分的惊诧,也没有对他聋哑的刨根问底,尤远的反应让盛夏卸下了很多心房,他鼓起勇气,再次小声喊道:“嗑。”
尤远眨眨眼,伸手揉乱了盛夏的长发,笑得很好看地应他:“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