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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还想要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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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停鬼王亲手赠花,这是千年难见的机遇。

    常瀚捧着这一小束亡钟花,神色难掩错愕。要让行纵不定的润停鬼王愿意现身赠花,他自认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润停会出现在这里,只有可能是因为周澜熙。

    他先前就猜测过周澜熙和润停有交情,但并不确定这交情好到什么程度,如今看来,他们的关系必定万分密切。可奇怪的是,在这个周澜熙身陷危险的当下,润停却没有一点焦急之色,反倒以一副闲适从容、事不关己的姿态等在这里,甚至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传闻中润停鬼王拥有寒凉雨所浇不熄的悦,难道这份喜悦是这般不分场合的吗?

    常瀚无声打量他,又看看手里的珍贵花朵,再度确认:“送我?”

    润停笑道:“是送给你的。”

    常瀚:“为什么?我没有受伤。”

    润停惊讶地说:“我知道呀。”他迈出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将常瀚纳入花伞的庇护下,不让他继续淋雨,“你怎么这么早就收伞了呢?你应该耐心一点,再往前走一段,那里只有大雾,没有雨,到时候再开始奔跑也不迟。”

    常瀚从润停的语气中感觉到一种古怪的关切,像是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此次偶遇就自然而然地闲聊起来,并牵挂起对方的健康。然而现在并不是个闲聊的好时机,常瀚将花收下,道:“谢谢。我欠你一次。”

    润停笑了:“我赠你,怎会欠?你果真是地府出来的,连单纯的馈赠都想得这般严肃,和厉鬼打交道时很难讲规矩,你不是很清楚的么。还是说,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让你的同僚更加误会你?”

    常瀚:“我并没有要和你两清的意思,相反的,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硬是欠下这个情,是希望他日你还愿意让我这个地府出来的家伙踏入你的避霖鬼巷。只是小熙现在情况不明,我──”

    润停却道:“你要问什么?”

    常瀚一直都想知道雾走鬼巷的主人到底是谁,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却觉得这个答案已经不再急迫。没有任何事情会比周澜熙的安危还要急迫。他不知道润停为什么不着急,甚至好似隐隐拦着他不让他走,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侧过身就要继续前进。

    但润停的伞轻轻一斜,再度将他罩在底下,周遭宛如竖起一堵无形的墙般拦住他的步伐。

    常瀚目光冰冷地转过头,就见润停凑得极近,盯着他的颈侧,问:“你还想要它吗?”

    常瀚立刻拉开距离:“什么?”

    润停:“你强行撕开殊印上的封印术,虽然恢复了牵魂官的能力,但它肯定让你很疼吧。你要不要趁此机会把它丢掉?”

    常瀚微微睁大眸子。

    “我可以帮你。”润停笑着说,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要帮人抹掉一块意外沾上的污渍,“除掉殊印这种事我以前做过,不难。你还想要它吗?”

    常瀚怔了怔,居然一时答不上来。

    他还想要回地府吗?

    心脏在耳畔激烈搏动,常瀚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萧淹是轮回司司长,就刚才在露台遇到的状况看来,暗中替他办事的也大多是轮回官。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背着地府干些什么,但在被揭发之前,他们都是正正经经的鬼差。

    抓一个像周拦熙这样的偷渡客,是理所当然的分内之事。

    倘若常瀚顶着殊印,也就是牵魂官的身份闯进去抢人,那和直接宣告与地府决裂没有区别,更遑论他本就处在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中。一旦做出这种等同背叛的举动,地府绝对会二话不说,把他抓回牢里再审一遍。

    常瀚深呼吸几次,终于冷静下来。

    他居然冲动到失去了理智,自己却毫无所觉。

    雨水在漂亮的花伞上打出哗啦啦的闷响,常瀚抬起眸子,目光复杂地看着润停,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帮我?”

    润停笑眯眯地问:“你怎会这么想救小熙?”

    常瀚嘴唇微动,最终露出一点带着无奈的笑,润停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其实也可以不答的。但他还是选择给出一个答案。

    “在最黑的地方,即便是萤火也能刺目。”他轻声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还总想着把自己也葬送在黑暗里……也许她以为我看多了阳间的风采,便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冷硬阴狱不好接近,但其实阳间才是我的监牢。她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常瀚按住颈侧的殊印,十秒钟后放下手,殊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上头盖上一层掩饰的术法。

    润停看了看,称赞道:“好优秀的孩子,这都能信手拈来呀。走吧,我知道他们在哪,还知道一条有趣的小路,不会遇到邪祟哦。”

    润停显然经常在这附近溜哒,熟门熟路地钻入藏在阴间竹中的小路里,常瀚打起了自己的伞跟上去,半晌,他不禁道:“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设想过自己跟着你走的可能性。通常情况下是反着来的。”

    润停笑道:“确实,我巷里好几个千年老鬼都是被你牵走的,你很有名啊,说你声音特别好听,听着听着就被你说服了,一个个的都愿意踏出避霖,跑去地府领罚,换取轮回新生的机会。我还听阿平在巷内宣导过,叫大家看到牵魂司司长要快点跑,不要和他说话。”

    听起来像是告诫小孩子不要和奇怪的陌生人说话似的,常瀚体贴道:“看来我对你们造成了不少困扰,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是职责所需,现在不会了。”

    润停:“怎会困扰?我很高兴的。”

    常瀚:“你有不高兴的时候吗?”

    润停笑了:“应该有吧?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们走的是一条用竹叶铺成的奇怪小径,弯弯绕绕的,不在亡者路上,自然也就没有平坦的青石砖好走。随着前进,寒凉雨越来越小,最终几近于无,浓密的大雾在周围起起伏伏,将竹火的光芒拉得无比氤氲。

    常瀚见润停收了伞,便也将伞收起,忽问:“小熙的那把伞刀是你给的吗?”

    润停:“是啊,那把伞不会破,很好用。正适合她那粗鲁的可爱性子。”

    常瀚默了下,正欲再开口,小路就到了尽头,穿出竹林便是一间用竹子搭建的屋子,应该就是女轮回官口中的竹屋。

    他们从竹屋后方钻出,正好避开了萧淹布置的防护,常瀚微讶,没想到润停居然就这么领着他深入了敌营。

    润停像是在自己家般从容自在,走到竹屋角落,指道:“看,有个洞,你进去吧。”

    常瀚看看他:“你不进去吗?”

    润停惊讶:“我为什么要进去?”

    常瀚:“你不救小熙吗?”说完他顿了下,想到对方堂堂一鬼王,怎可能在救人时只身前往,总会带些人手过来,“你只是单纯地带我进来?”

    润停:“对啊。”他一笑,“你来救就好了嘛。”

    “……”常瀚顿了一秒。他忽然觉得传闻也并非总是夸大不实,润停鬼王果真是洒脱到没心没肺的程度,顺手帮一下只是为了让自己尽兴,并不是真的在担心什么无法承受的后果。

    润停又说:“你带着殊印会很辛苦的,哪天你不想要了,就来找我吧。”

    常瀚只是笑笑道:“谢谢。很高兴认识你,润停。”

    接着,他便俯下身,悄无声息地从那个洞口钻入竹屋。

    与此同时,赫临山庄的露台上。

    一名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停在了两名濒死的轮回官身边。

    她留着一头温柔的波浪长发,眉眼柔和如水,就连声音都温温柔柔的:“你们怎么把殊印遮起来了,也不穿着制服呢?伤成这样被当成厉鬼可怎么办?”

    那声音宛如拂过娇花的微风,好似带着某种舒缓神经的淡香,徐徐唤醒了两名轮回官的意识。男轮回官被割了脖子,已经说不出话,女轮回官则奋力睁开眼睛,看见那月白色旗袍角上的纹路,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激动道:“救……救命啊……司长……”

    “说了好几次你们总不听,我只是暂代的,还是叫我副司长吧。”旗袍女子温温柔柔地问,“你们为什么不穿制服呢?”

    女轮回官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和牵魂官犯冲,一次两次的总被牵魂官蛊惑着开口,她的回答中带着点隐约的抗拒:“司长让我们……乔装……来埋伏……邪祟……”

    旗袍女子又问:“阳间怎会有邪祟?是邪祟伤你们的?”

    女轮回官激动起来:“是、是司长!是牵魂司司长……!”

    闻言,旗袍女子的神色严肃起来。她直起身子,确认道:“你是说去年来阳间养伤的那位大人?”

    女轮回官:“他、他是邪祟的……同谋!当初定是他……在雾州和邪祟头子密谋……才害死了桂肃君!他不是无辜的!他不是──”

    旗袍女子点点头,安抚道:“我知道了。别担心,你冷静些吧,我找人过来带你们回去。”

    女轮回官:“咳咳、他、他的魂线被……”

    旗袍女子看向男轮回官,俯下身去,低道:“断掉了。”

    女轮回官:“拜托……求您……”

    旗袍女子转回来,安抚着摸摸她的脸,说:“你的魂线没有断呢。”她忽然叹息,“看来是我来早了。”

    女轮回官:“什……”她猛然睁大眼,看见一把刀捅入了自己的喉咙。

    “其实大人算得挺准,如果来问话的不是我,你其实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了。”旗袍女子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她按住激烈弹动女轮回官,几刀将她杀得魂飞魄散,“平静些罢。你没有来生了。”

    在她弄死女轮回官的间隙,一旁的男轮回官也魂血流尽,魂飞魄散。

    旗袍女子完成善后,刚松一口气,就听背后有人开口。

    “阿奷,你在干什么。”

    低沉严肃的男音让阿奷蓦然一顿,回过头,看见狱刑司司长就站在自己身后,高大肃穆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阿奷无声且迅速的收起死去鬼差遗留的小东西,站起身来。

    “顺手收拾了两个厉鬼。”阿奷柔声道,“朱纹臣属们带走了大部分的死者魂魄,看来我们牵魂司,是白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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