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存续者之毒
古人认为正午十二点,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虽然一般来讲,下午两点左右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今天不一样。
高悬天际的太阳仿佛被烈焰审判的神明,那熊熊燃烧的是他的神国,惨白的日光投下,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寒风从建筑之间挣扎着挤过,带来一声声呜咽,仿佛为神明的陨落哀伤。
建筑也在神陨的烈焰中扭曲,投下一道道满藏恶意的暗影,其中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亦或者是不可名状的怪物。
明明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却让惊蛰感觉阴风阵阵,宛若百鬼夜行。
就在惊蛰它们几欲先走的时候,背对着它们盘库存的朱黎恰好转身发现了它们。
“你们来了。阿治,你先带……”
“啊!”
朱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向前走了一步。
立雪看到朱黎向她逼近,惊叫一声,迅速的后撤,起飞,悬空,保持安全距离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练过很多遍。
朱黎看着飘在天上,满脸惊恐的立雪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朱武治,只见朱武治也转头看着他,手中长枪的尾部刚刚放下,前部距离放置武器的墙角还有一段距离,应该是刚要放下一杆长枪。
“你看到了什么?”
回过头,朱黎看着立雪,笑着问道。
立雪戒备的看着朱黎,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把长剑,反应过来的惊蛰迅速给立雪套了一个盾,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惊蛰以往制造的盾牌宛若一块刚出厂的玻璃,现在就是一块刚出厂的毛玻璃。从朱黎视角看来就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谷雨三只小猫见状也飘到了立雪身边,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立雪。
惊蛰看着维持着笑脸僵在原地的朱黎,思虑再三,犹豫的说道:
“这得看您的诚意了,朱会长。”
朱黎眯着眼睛看着立雪她们,心中思绪翻涌。
假设立雪的惊恐是因为自己产生的。从立雪的态度和身边人的态度来看这种异变应当是只有立雪她们才能看见的。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也看见了,但是不和他说的情况。
假设立雪的惊恐是因为朱武治产生,在他转身和立雪她们说话的那三四秒里,朱武治一定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变化不仅剧烈,而且要迅速,迅速到让立雪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否则她们早跑了。
假设立雪的惊恐是因为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惊蛰快速提醒自己,随后出手帮忙制服异常,至少赶走异常,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毕竟如果自己还想以后还有人救自己,那么对于第一个救他的人就应当提供超额奖励,哪怕第二次低一点也没关系。
至于说立雪的惊恐只是为了演给自己看,首先他不是小看立雪,但以他们收集的情报来看,立雪是一个宅女画家,这也是她为啥到这个小区一年了,还是没有任何交际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立雪会演戏的概率很小。演戏首先你得善于观察生活,你得知道惊恐的人都有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和面部表情,才能演的像。而一个与人交际很少的人也很少有机会观察到这些现象,能完美演绎的机会也小了很多。
当然,立雪是个天才的话,他的分析肯定不成立,但话又说回来,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如果事实都考虑这种微小的可能性,那么他也就什么事都别干了。
风险管理的精髓在于,对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设计预防措施和发生后的处理措施,有能力缓冲有微小可能的风险,杜绝一旦出现,就必然摧毁整个系统的风险。
所以,这是个三选一的问题,是他有问题,还是他弟弟有问题,亦或者他们都有问题。
“阿治,你去通知其他人开会,把血使那伙人也叫上,我们讨论一下对付柳魔的具体方法,顺便分配一下任务。”
“哦,好的。”
朱武治应了一声,随手将手中的长枪丢在墙角,离开了房间。
“你们想要什么?”
等朱武治离开后,朱黎看着惊蛰,双手背负,站的笔直,缓缓的询问。
“我们要,您就给吗?”
惊蛰也坐的笔直,尾巴也不再甩来甩去了。
“这得看你的消息值不值。”
霜降迫不及待的狮子大开口。
“我们要十斤盐,十袋种子,一百斤大米。”
狮子大开口不等于脑残,霜降虽然对于小区颇多不满,但也不至于傻到在给自己捞好处时漫天要价,那不是谈生意,那是逗傻子。
霜降在朱黎呆滞住的时候趁机瞄了一眼,仓库里的东西虽然相较于它们之前看的少了许多,但它提出的建议恰好在小区的承受范围的临界点上。
惊蛰看着突然跳出来打乱它计划的霜降,虽然没有实体,也感觉冷汗直冒,直接炸毛。
朱黎略微思索了一番,惊蛰它们能穿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小区里有多少库存它们不说一清二楚,也算是略知一二,它们卡住的这个范围是小区设定的交易物资比例,一旦达成这笔交易,那么以后朱黎只能用零食之类的东西和它们交易了,也就是说它们很大可能是要做一锤子买卖。
而这种情况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立雪她们想要脱离小区,干完这票就溜。但问题在于这个城市外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目前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而且它们要得东西太多了,不适合长途旅行。
第一种情况的延伸情况是,立雪找到了一个人类聚居点,想去做山大王。但这种可能也几乎为零,他们在写《仙子十问》的时候明确问过了,立雪没有在小区挂名的欲望,只是挂名,不用处理每天二三十万的公文,不用担心五百口人明天吃什么,不用担心万一人们胡思乱想会不会造出什么逆天的怪物,没心没肺的做好自己就能与一把手平起平坐的那种,就这都拒绝了,立雪想自立为王的可能性小的可怜。
这就推论出第二种可能,还是要脱离小区,但更准确的说是远离小区。
收回思绪,朱黎看着霜降,缓缓点头。
“只要你们给的情报符合你们索要的价值,我可以给你们。”
“我们看到小区里的所有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身上有两条线,一条延伸向天际,一条延伸向你。延伸向你的那条,给你绣了一件蟒袍,牢牢的束缚在你身上。”
惊蛰一边慢慢的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朱黎,立雪手上积蓄的魔力已经达到阈值,再多一点,哪怕有太阳光和毛玻璃双重掩护,立雪自身的能量与自然界逸散的能量冲撞产生的光芒也掩饰不住。
存续者之毒?朱黎想到了朱武治从系统中兑换的信息,存续者之毒是一种作用于灵魂的信仰毒素。
由于每一个执政者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使所有人满意。打个比方就是张三贷款买萝卜,萝卜跌了,为了防止张三不还债,银行要求张三多交一点保证金。这张三肯定就不乐意了,本来萝卜就不好卖,你还叫我多交钱,凭啥呢。对啊凭啥呢,难道凭萝卜涨价银行也不涨贷款吗?难道凭银行只是要回本就属于自己的钱吗?
凭啥呢,张三当然不会理解,他也不必去理解。这本就是执政者应当预估到的骂名,执政者在保障集体利益和保障张三的私人利益之间选择了保障集体利益,那就要承担私人利益得不到保障时产生的怨气。而且从张三的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种落井下石。
张三这种不满的人对于执政者的不满积累起来就形成了一道可能将执政者心智拉入黑暗的毒素,这种灵魂毒素随着时间积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厚,刚开始执政者会产生幻听幻视,随后执政者会直面不满者的口诛笔伐,最终将执政者的灵魂腐蚀掉,由信仰之毒产生的见证者李代桃僵。
好一点的结果是执政者早逝,差一点的结果是整个系统腐朽,贪污腐败大行其道,尸餐味素占据高位,欺上瞒下占据中间,不办事,不敢担责任,拿到职位就摆烂的占据基层。
然后基层不办事,中层要粉饰成绩,高层被中层蒙蔽,不知道基层什么情况。导致基层不满越积越多,最后形成恶性循环。
对抗这种毒素要么意志力够强大,在一片骂声中保持自我,要么实施的政策让所有人满意,而不幸的是没有一项政策能使所有人满意,所以不想承担骂名,就不要去掌握那个权利,掌握了权利,就要有担受骂名的勇气。
至于说为什么叫存续者之毒,因为在这末世敢于承担责任,成为执政者的,基本上都是为了人类的存续,像朱黎这种为了送弟弟回家打造一个大后方的,反而只此一例。
“这条信息我们知道,这是一种信仰,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黎故作随意的说道,得益于统治者之魂,他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有什么信息吗?”
惊蛰看了看朱黎,犹豫道:
“你弟弟的灵魂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于肿瘤的玩意,他来找我们时身边的那两人也有。”
“很好,这条信息有用,你可以进去拿属于你们的报酬了。”
朱黎看着天际,若有所思。在惊蛰它们看来,一冠黑红色的王冕浮现在朱黎头顶,旒纩遮挡住朱黎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惊蛰和谷雨对视了一眼后,立刻进入库房,那里有一块地是专门给他们放交易的粮食的,以前不动,是因为没必要竭泽而渔,偷了一次难有下次,偷来的迟早要吃完,而小区已经在研究怎么种植食物了,从当时来看,交易是最符合双方利益的行为,所以虽然朱黎的交易有点坑,它们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现在不动,是因为血使就在小区里,而且它们也吃不准朱黎身上的信仰有什么用,反正想偷随时都能来,不急于这次。
很快,惊蛰它们就用塑能之手提着一堆物资出来了。
它们的行为验证了朱黎关于它们想要脱离小区的猜测,毕竟它们其实可以让朱黎他们送货上门的。虽然早有猜测,但立雪的离去还是让朱黎感觉多少有点难受,倒不是对立雪有什么想法,主要是少了那么好用的工具人和研究助手,实在是太可惜了。
“就这么走了?”
“嗯?”
“一会儿还要开会讨论一下怎么对付柳魔,你们不参与?”
“我们只负责制作巨型透镜,维持透镜也是很消耗魔力的,除了必要的支援,我们不会出手。”
惊蛰说完,立雪她们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真是的,一点影响也不管,哎~”
朱黎看着大张旗鼓的离开的立雪她们,感觉魏臣的头发又要掉几根了。
立雪她们走的潇洒,但和来时一样,太过招摇。以前他们可以用“仙子需要安静的地方打坐修炼”为由搪塞过去,现在她们带着大包小包的离去,一看就是离开小区的节奏,怎么可能不引起波澜。
但从另一面讲,他们之前因为只有立雪一个超能力者,在宣传方面做出了立雪本人都不知道的巨大妥协。如果唯心世界理论是正确的,那立雪的信仰早晚要停掉的,现在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这是另一个抵抗存续者之毒的思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看到其中有利于自己的一方面,然后扬长避短。
世上的事物本无好坏,因为人,它们有了好坏。
将头疼的事丢给魏臣后,朱黎离开了库房。
在他没发现的角落,那根被朱武治随手丢下的长枪一侧一道白色的微光熄灭。
朱武治擦掉了手中从系统中兑换的窃听神文,看着天际若有所思。
他们本就渴求力量,他们谁又不知道力量的代价呢,但他和哥哥别无选择。
“滴滴,突发任务(史诗)
任务描述:素来慎重的哥哥怎么突然会相信来路不明的所谓神明的力量,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找到原因,解救这个世界你唯一的亲人。
任务奖励:天赐之力,觉醒神格1/5(可转让)
任务进度: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