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种奢望
周日早上，谭达半闭着双眼关掉了闹钟，一脚蹬开空调被，不情不愿地起身穿上拖鞋，吧嗒吧嗒几步挪到了窗边，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颇有经验地闭眼转头，适应了光线后才睁开了双眼看向窗外——小区楼下已经有不少老人在散步、小孩在嬉戏。
伸了个懒腰后，谭达开始正式起床和收拾自己。
站到洗漱台前，谭达看了看自己伸出去拿牙刷的右手手掌略显红肿的样子，一个白眼瞥向镜中的自己，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带着裂纹、破洞的镜子以及里面被割裂了多块的自己。
“一个晚上了居然还没完全恢复——镜子得换掉才行，不然太可疑了，”谭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挤着牙膏。
昨天对于谭达来说是很糟糕的一天，因为他遇见了李木楠。晚上，谭达更是收到了李木楠的来电，虽然他一如既往地拒接了电话，但整个人都被弄得十分焦躁。回想了一遍这天李木楠的种种行为，谭达皱了眉头。如今的谭达对大白兔奶糖有些敏感，因为他切身体会过，知道吃着奶糖的李木楠是怎样的病态。对于李木楠给常安一颗奶糖的行为，怎么想都觉得充满了危险：是准备对常安出手吗？而想到常安，谭达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些，因为他摸不准常安的想法。
狠狠把脸上的水擦干后，谭达带着几分狠劲地放好面巾，咬牙切齿地盯着镜子道：“常安你小子要再敢乱来，看我不灭了你。”仿佛他正盯着犯糊涂的常安。
这一下似是帮谭达发泄完了心中的怒气。谭达再抬眼间看见那布满裂痕的镜子，却又是一副后悔的模样，悻悻地去拿手机来翻找换镜子的途径。这会儿，谭达不由得怀疑自己昨晚魔怔了：那时，他手中握着一把箭，一把由寒冰凝成的羽箭；那时，他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闪过一缕寒光，开口问着镜中人到底从何而来；那时，他右手轻轻一掷，冰箭便使得镜子变成现在这模样。
下午，谭达在完成了既定学习目标后扣上书本，有些漫不经心地拿出一本记录奇闻怪谈的书来看，没看一会儿便听见了已被他无视多时的手机传来的震动声。
谭达心情不错地接通电话：“纷纷啊，有事吗？”
吕纷纷轻笑一声：“无聊了嘛，你带我玩游戏好不好？”
谭达很想马上关掉手机装死，但是吕纷纷那略带撒娇的语气又让他狠不下心，只能循循善诱：“纷纷啊，游戏不是好东西，还是不要玩了。”
“我不，”吕纷纷有些嗔怪道，“你不就是嫌弃我菜嘛，我会乖乖的、努力去玩好的，你带我玩玩吧——我快无聊死了！”吕纷纷十分夸张却又干巴巴地强调自己很无聊。
谭达有些无奈地表示投降，并约法三章只能玩两局。挂断电话后，谭达叹着气准备打开游戏，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聊天软件上吕纷纷发来的一连串消息，除了邀他玩游戏的还有一些表情包——画风恬静中带着些可爱的表情包。一条条看了后，谭达笑得有些温柔地回了一个扮鬼脸的表情包，才转到游戏软件界面，一脸视死如归地进入游戏。
刚进去就被吕纷纷邀请。谭达看了一眼，发现吕纷纷进的是人机模式，开麦问道：“怎么选的人机模式？”
吕纷纷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太菜了，怕坑别人。”
“嗯？我看你一直是毫不客气地坑我啊，”谭达打趣道。
“你不是别人呀，”吕纷纷柔柔道，“再说了，我真没想坑你啊，我这就是玩得太少了，还不怎么会，不然我肯定也是个高手。”
“你说的都对，”谭达配合地点了点头，“大佬求带。”
“哼。”一声轻哼传来后，吕纷纷提醒谭达准备，她好点匹配。但谭达却盯着列表中一个名字表示不急，说找个大佬来带飞——列表中显示杨然已经开局十几分钟了，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分钟杨然就会打完这局。谭达点了预约，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吕纷纷聊着，向她吹捧着杨然的厉害，并撺掇吕纷纷一会儿多跟着杨然。期间，“草莓果酱小乐乐”向谭达发出了邀请，谭达十分无语地果断拒绝，并暗暗犯嘀咕：他的时间怎么那么多？
杨然果然没让谭达等太久，没几分钟便结束了战局来到了这边。刚一进房间，杨然那好听爽朗的声音便从手机中传来：“咦？纷纷？”
“嗯？”谭达表示疑惑，他是知道杨然和吕纷纷是见过的，但还是不解杨然怎么认出这是吕纷纷的。吕纷纷很少玩游戏，前面少有地几次玩都没有碰见杨然，而这个“救命、救命”的游戏名也难以让人联想到吕纷纷。
“你好啊杨然，谭达说你很厉害，求带啊。”吕纷纷从善如流。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是纷纷的？”谭达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沉默了一会儿，杨然似是有几分不满：“谭达，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啊？”谭达更不解了。但杨然和吕纷纷似乎并不准备给他解释那么多，开始了游戏。
玩着玩着，原本意气风发的杨然也变得沉默了。吕纷纷进入游戏不久便时不时地念叨，如“救命”、“完了完了”、“别追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虽然听起来一如平常的柔软，但频率过高的情况下也是令两人饱受煎熬。而且，她真的挺菜的，别说给己方带来什么作用，能少带来负担都是奢求。
在吕纷纷又一次慌不择路地丧失活命机会而倒下后，杨然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沉重：“纷纷，真没想到……”后面的话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般卡住了。
谭达是见识过吕纷纷的“能力”的，所以他其实十分害怕陪吕纷纷玩游戏，关键还在于，不管吕纷纷如何的菜和荼毒他的耳朵，他还不好意思怪罪或者生气。吕纷纷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那柔柔的声音更似有某种魔力，让人觉得对她生气是一种罪恶。
在玩完两局后，吕纷纷意犹未尽地还想再来一局，被谭达严词拒绝、杨然温声劝退。最终在两位男士死活不愿开启准备后，吕纷纷深表遗憾地表示放弃，并借此机会得到了两人以后陪她再玩的承诺，才恋恋不舍地给两人道了别、下了线。而谭达和杨然也似乎被游戏玩了般，暂时丧失了对游戏的兴趣。
“女人好可怕”
“就是就是”
下了线的两位男士又一次达成了一种共识，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消息聊着。
“吕纷纷那么菜，你都愿意跟她玩，怎么不肯跟我玩呢”
有另一个人给谭达发来了消息。
谭达有些郁闷，懒得理会此人的消息，可那人并不愿放过他，给他接着发了很大段的消息过来。谭达很郁闷地发现，这个人应该是观战了他们刚刚的游戏，因为他发过来的内容里面充满了对他们三个人刚刚游戏中的表现的吐槽。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吐槽够了也不见谭达的回应，便问了句“你还活着的吧”。
谭达觉得自己的额头突突的，忙不停自我暗示不要生气，深呼吸一口气后，终是回了消息：还算命大，不劳挂心。
谭达发完后不再看那人的消息，不自觉中又叹了口气——由吕纷纷刻意为他带来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李木楠破坏了。谭达很无奈，自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后，他将以往的热心肠、好奇心都收敛了起来，以此来减少他与事故关联的可能性，可这些天的事情却仿佛在提醒他：普通生活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