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问身后事

    被我划破脸的仇人是我父母证婚人的女儿。

    住在我原来家的楼下，从我出生时就认识我。

    她听说我找不到工作，自告奋勇帮我介绍，要去了我的毕业证和9000元办事经费。

    我当时还感到非常地感激，以为终于可以走出困境了。

    她还曾要我的学位证，我说没有。

    她说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还得另想办法。

    几个星期后，她说公司这边已经ok了，但要正式上班还得等主管部门批复。

    几个星期后，她说上级那边终于也批准了，但还要等到新一届毕业生分配指标下来以后，再给我一个名额。

    几个星期后，她说今天陪人事经理想去劳动力中心提你的档案，但手续不全，没提出来，不过碰到那里一个女办事员，她说认识你呀，是你原来的同学。

    我觉得奇怪，提我的档案怎么会去劳动力中心，不过那个女同学又是谁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一个大学同学打电话来，关心我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我说，帮我的人说我的工作已经铁板钉钉，很快就可以去上班。

    同学说：「恭喜你呀！」

    我说：「有什么好恭喜的，铁板上能钉钉子吗？」

    同学说：「唉！你这个人怎么总跟别人想得不一样，铁板钉钉就是钉子钉上去再也拔不出来，就是铁定成功的意思……」

    几个星期后，仇人说，完了，广国投亏损115亿破产了，中央整顿国投系统，你看这是今天的报纸，我们公司一个副总贪污300万也进去了，现在风头不好，你的事情看来要缓一缓了。

    几个星期后，仇人又说，你放心，你的工作包在我身上，我换一家，一定办成。

    时间过得久了，我妈也开始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问题，去仇人家里坐一坐聊一聊，她也总是绘声绘色不厌其烦地描述她与那些公司老总往来的情形，描述每一间办公室里的摆设，描述老总领带上的花纹。

    她还向那人打听，这么鲜艳的亮黄色的领带是在哪买得？

    妈妈还是不放心，又跑到仇人母亲家里叙旧。

    她母亲听说仇人正在帮我找工作，非常高兴，连声说道：「好啊好啊，这是好事，一定要办成。有空我也要跟她催一催。」

    想到有她母亲的承诺，我们也宽心了许多。

    可是，当这样日复一日前后拖了将近九个月之后，我们也很焦躁了，常常去找仇人的母亲，希望她能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帮一把。

    妈妈问仇人的母亲：「她会不会是在骗我？」

    在一旁仇人的妹妹插嘴：「那说不定。」

    妈妈问：「那我这次不是亏大了？」

    仇人的母亲居然变脸道：「该亏的，还不是要亏！」

    仇人曾离家出走，是我父母把她找回来的。

    仇人的父亲病逝，又是我父母操办的后事。

    我和我妈轮流去仇人家要她退钱，开始她当面答应，过后一直拖着。

    再后来，不仅当场翻脸，仇人的母亲还威胁要撕掉我的毕业证。

    我想不通，仇人母女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来害我。

    但如果一直还只是这种程度，也许我还能继续忍下去。

    直到有一天，仇人突然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黑胖子找上门来，要我们不要再去纠缠，他们已经认识路了，随时可以过来砸烂我的家，然后大摇大摆地就要离开。

    我听到他们的威胁，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绝望，转身到厨房摸出西瓜刀，就要追出去。

    我妈送走他们，转头赫然看见我提着刀，瞬间就哭了出来，死死抱住我，求我不要冲动：

    「谁叫你爸死得早，谁叫我们家人丁单薄，谁叫你不争气……」

    小时候，我本来有比较好的天赋，考进全国百强中学的时候，文理都是第一。

    语文是班上第一，物理是全区和年级第一。

    如今却堕落成毕业即失业、只会吃饭睡觉拉屎的废物，能怪谁呢？

    都怪我自己任性、自卑、敏感、脆弱、愚蠢，从来不想付出和努力，只想着什么时候自杀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然而就算是自杀，我也是想得多，做得少，从来没有成功过。

    现在好了，仇人居然找上门来给我死的机会！

    反正我也走投无路了，反正已经对不起我妈的养育之恩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我假装把刀放下，开始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