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嫌和她姐妹情深晦气
小厮给她的花球是魏紫牡丹,紫红色、呈荷花型、花朵丰满,匠人手巧,将茎蔓藏在了花朵背后,花朵挤在一起,人们就看不到那些绿色的茎蔓。
陆临夏将花举过头顶,往上一扔,振动空气。夏扶黎眼疾手快,一杆子就将花球打到了老远。陆临夏还没反应过来,等夏扶黎策马前行,她才着急忙慌地跟上。
偌大的马场上,一双璧人携手推动花球前进,最后一杆,夏扶黎将花球打入了洞口。下一秒,结束的锣鼓就响起。
陆临夏一身粉色骑装,坐在马上,马儿正带着她在场中央绕圈。两匹马就像通了灵一样,自觉地将两人拉近,然后在场上逗留。
夏扶黎长眉上挑,眼中都是张狂和自傲:“我都说了我不会输。”
陆临夏学他挑眉的姿势,半趴在马背上,回答:“夏公子无所不能,我是知道的,刚才就是以防万一而已。”
“我看你打马球的姿势,你应该是经常打吧?”
这是花球。她花了大价钱请了最著名的工匠做的花球!
陆临夏点头:“我们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会打马球不是很正常吗?”她用球杆指向看席的女子们,“不止是我,她们应该没几个不会的。除了——”
陆临夏看向夏扶黎,发现他并没有变脸色,这才接着说道:“除了这些年不怎么住在京城以及家里无人从军的,当然,这些人不会是可以理解的。”
她的玫红色眼尾微微上挑,有了一点点成年女子的媚态,问他:“夏公子有空还是要教下杭小姐,这天子脚下水最浑浊,迟早有一天杭家也会主动或者被迫地选择某一个阵营,那么不会骑马和马球的事情就会成为别人的用来攻击她的把柄。”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陆临夏的眼睛顺着他坐在马背上还挺立的身姿游走,回答:“这样不好吗?”少女的右手摸着马儿健康发亮的皮毛:“针对杭清慈的人很多,少我一个这么强劲的人不好吗。”
夏扶黎看向远方杭清慈位于角落的帐篷——有一些男子正站在帐篷前但没有让人进去通报。他收紧缰绳,看了陆临夏一眼:“你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对杭清慈一个好。比起别人,我也愿意娶你。”说完,便拉了下缰绳,调整了马儿前进的方向。
陆临夏看着他策马离去的背影,也拉着缰绳骑着马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马儿脚一抬一放,信步从容。
接下来的输赢她没了心关注,上一世夏扶黎说的是他从未想过要和她缔结良缘。
“公主?公主?”
陆临夏从深思中回过神,是禾禾在轻拍她的肩膀。
“陆家人来了,在后院哭。”
终于来了。陆临夏反倒松了一口气,拉着禾禾的手从藤椅上起身,又从苗苗手里接过一杯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走,将这件事了结了。”
后院柴房,陆家大伯带着陆家一群人跪满了整个院子,他们还特地换上了素衣,更换了往日夸张闪耀的配饰。
陆临夏越过他们,一步也没停留,直接走到了院中早早布置好的凉蓬里,她背对着这些长辈们亲戚们:“怎么,三伯和三伯娘也有事找我?”
她坐在梨花椅上,平静地整理自己的衣着,苗苗递过手持梳妆镜,她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妆容,补好了妆容。苗苗还打开了身后较为年长的侍女手上的红色雕花刻鸟妆奁,共有四层,摆满了各种式样的耳环,陆临夏挑了一对银镀金点翠珊瑚珍珠耳坠。
陆雪瑶跪在她的膝下,看着妆奁目露羡慕和贪婪。
陆临夏并没有马上戴上耳坠,她脖颈未动,眼睛向下转动,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雪瑶道:“妹妹可还记得往日这些好东西,我总会分你一些。你今天决定陷我于险境的时候,可有想过就连你今日身上的这百鸟裙和荷花外裙都是用我给你的烟织霞做的。”
一片宁静。
“雪瑶妹妹是真的忘记了,”陆临夏将耳坠丢到陆雪瑶面前,“我的东西,可以给你,也可以直接扔到土里。左不过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物件而已。雪瑶妹妹不懂再亲近也该谨记分寸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也变成一件可以用金钱衡量的物件呢?”
陆雪瑶愤然抬头:“我是做错了事,但姐姐你不能这么侮辱我,我可是你的血脉姐妹,不是外面随便认的姐姐妹妹!”
陆临夏冷哼一声,残忍笑道:“说你是用金钱衡量的物件就算侮辱了?”陆临夏起身,边走遍数:“在这个世界上,能被金钱衡量的人有三种。一种,寻常人家,以利益为联系,彼此用金钱衡量对方,此为在商言商;一种,青楼戏子,出钱就能买到他们的一切,但他们乃是出于求生需要,多数更是被迫沦落风尘,此为天道如此,凡人难拒;还有一种,是本可不被金钱衡量,但自己主动将自己物化,这一种比青楼戏子更加轻贱——”
陆临夏看了眼自己的裙摆,柴房多污垢,她的裙摆已经沾了些脏东西,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蹲下,卡住了陆雪瑶的下巴:“在我看来,如今的你就是最后这种。”
说完,陆临夏特意朝陆家人扫了一眼,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陆临夏!”陆雪瑶咬牙切齿地吼道,张嘴就要咬陆临夏。
“小公主小心!”谨戈动作很快,陆临夏刚退了一步他的剑一定抵在了陆雪瑶的脖子上。
“不要啊!向阳公主!”陆雪瑶的父亲陆靖深终于发出了声音,苍老又尖锐。
中年男人似乎比上一回她在屋子里约见他的时候老了一些,额间的皱纹深了很多,一作表情就会变成如被犁耙深耕过的沟渠。
陆临夏并没有叫谨戈放下剑,她在禾禾苗苗一左一右的相伴下走向哀愁地看着她的陆靖深。陆靖深将脑袋低下去,大声道:“陆某自知教女无方,但还恳请小公主放小女一马,不日我就将她送回老家待嫁!”
又是这一招。一出事就是送回老家‘禁闭’,实际上就是换了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继续逍遥自在。陆靖深真的是好喜欢用这招。
“放过她?让她回老家?”陆临夏冷笑,“大伯你为什么要痴人说梦?放过她,谁放过我啊?大伯你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呢。”
“她今日推的是杭家姑娘,惹得夏扶黎发怒,对我下了冷脸,”陆临夏走到陆家大娘子面前,“但惹了夏扶黎,我并不在意。”她伸手拔出陆家大娘子脑袋上挽发的金簪,大娘子的头发一泻而下:“我在意的是,她竟然起了谋害我的心思,还将我第一次操办的宴会搞砸了,让我既愤怒还丢了人。”
陆临夏朝禾禾看了一眼,禾禾就悄悄退下。
她单出一只手指勾起穿着葛布衣服的中年女人的下巴,她的这位大伯娘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她嘴边荡漾出浅浅的微笑,似春日和风:“可在玩花球的时候,我认真想了想。我觉得雪瑶没有那么大胆,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说是吗?大伯娘。”
女人眼里马上展示了显而易见的恐慌。果不其然,是她。
陆临夏大力地将她的下巴往下一按,万分嫌弃,远离,道:“大伯娘不说些什么吗?”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她。其实在场的人现在都明白了,这事完全是这位大娘子谋划出来的,但大娘子现在完全不认。在她的心里,有比女儿更重的东西——她的儿子、她的母家以及当家主母的权势。
陆靖深沉痛地合上了眼睛。
“机会我给过了。”陆临夏走回座位。
禾禾已经取回了木簪,陆临夏用余光瞥了一眼,这木簪明显是下人用的。从柴房到她的院子确实需要很长时间,禾禾随机应变很迅速。
陆临夏挥挥手,让禾禾将木簪送到陆家大娘子面前,陆家大娘子怔怔地看着,迟迟不肯接。
按照规矩,只有临时被判罪的妇人才会在大庭广众下戴木簪。这时戴了木簪,相当于告知大家这位夫人即将大权旁落甚至被休被弃。
“谨戈,将陆雪瑶送给金府尹。”陆临夏道。
“不可啊!公主,雪瑶和你一直都是情同姐妹的,就是一时做错了事。”“请小公主三思!”“闹闹,你妹妹年纪小,你得保她啊!就算是我平日总是说她不好,但我也不希望”……一时之间,全部人都开始说话,吵得陆临夏两侧的太阳穴隐隐发疼。
她看了眼手中的茶杯,是上好的紫砂,她默默地将茶杯放了回去。她慢慢地深呼了一口气,左手中指按着左边的太阳穴,面上毫无表情,道:“你们怎么敢还说我和她姐妹情深,你们是不会听人话吗。我嫌和她姐妹情深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