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姚

    后宫之中又来了一个女子，原是一个宫女，后不知怎么得了皇上的眼，很快便被封为了答应，后又因为嗓音好，得了一个妙音娘子的称号。她并非是一个聪明的人，仗着得宠，嚣张跋扈。

    后之中从来都没有永久的恩宠，看开了，便也清净了。年世兰看开了，或者说，她有了孩子，有了倚仗，才能看开。宜修也看开了，她争来争去，所求的从来都不是皇后之位，而是她孩子的嫡出之位。她的一子已经没了，一女尚小，柔则又没有孩子，对于仅次于柔则的她而言，皇后对她的威胁并不大。并且，如今她也有些忌惮皇上，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至于柔则，与其说是看开了，不如说是明白了轻重。无子无女又如何，她的目的总归只是守好自己的皇后之位，只要她一日是皇后，宫中的孩子，都的就叫她一声皇额娘，她无须着急找个人，生下孩子，交给她抚养。

    甘露寺一行，不仅让柔则、宜修与年世兰统一了阵线，也让柔则见到了甄嬛的幼妹。那是一个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孩子，若是旁人不说，她们站在一起，定会被认为是母女。

    还有甄嬛的母亲，年长与她却与她相像的人。她在心底猜想，是事有巧合，人有相似，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呢？

    其实，因为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柔则看上了甄玉姚。比起机灵聪慧的甄玉娆，她更喜欢安静沉静的甄玉姚。若是她留在宫中，得了宠爱，有了身孕，产下皇子，她想要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或者是控制她们母子，便要简单许多了。

    柔则冷眼看着甄嬛与甄夫人以为无人知晓，窃窃私语，细细筹谋。甄玉姚则像是一个外人，被打发去了佛堂，抄经祈福。

    柔则扶着嬷嬷，走入了佛堂，状似与玉姚偶遇。

    “你是莞贵人的妹妹？”

    玉姚行礼后低了下头，站在一旁，“是。”

    柔则轻笑，“抬起头来我看看。”

    玉姚依言抬头，柔则仔仔细细看了道，“倒也是清秀可人。”她微微偏头对嬷嬷道，“倒是听莞贵人说起过家中妹妹们，她总说二妹不似她，容貌既不出众，性子也胆怯，我瞧着哪里似她所言事事不如人。”

    她似私语，声音却又刚好能够让玉姚听清。嬷嬷道，“若是同莞贵人比，确实是要差上一些的。”嬷嬷笑着，压低了声音，“莞贵人多说的是幼妹，不仅容貌上佳，也同莞贵人一般，才情出众。”

    柔则始终含笑，看着玉姚温言，“听说你已经有了婚约，对方是瓜尔佳氏的公子？”

    提起婚约，玉姚面上微红，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柔则不语，上香之后便离开了。出门之时，倒是嬷嬷念叨了一句，“这是私处佛堂，莞贵人之妹如何能在。”

    柔则道，“罢了，总归也无人知道。”她轻声一叹，“莞贵人想念家中，借此机会看望，也情有可原。”

    “可若是被人知晓了，便是坏了规矩，再说了，妃嫔的行程，怎能如此泄露，若是皇上知晓了，定又会大发雷霆，少不得要惩戒甄远道一家。”

    “莞贵人一贯没规矩，又不是这一两日，罢了，慢慢教吧。”

    嬷嬷的声音飘远，“真的能教好吗，若是能教，也不至于被贬入辛者库了……”

    经书抄完，玉姚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去了。她心中是明白的，娘与姐姐嫌弃她在一旁碍事，这才将她支开了。她想着刚才皇后的话，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等话，她并非第一次听了，便是寻日里在家，便是长姐还未入宫之时，也是说过的。可是无论听多少次，她心中都是微微酸涩的，她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自己生的不像娘，为什么姐妹三人，她却像一个外人。

    回去甄夫人所在的小院，要经过一个天井，走过一个抄手长廊，抄手长廊的正中间，有一处小小的平台，台面上支着一口古钟。

    古钟的前面，两个人背向玉姚，正在侃侃而谈。听语气，满是愉悦。

    “我先小时候，家里也有这么一个亭子，也有一枚大钟，也不知爹自何处寻来。”钟声鸣亮，每每天刚亮，他便率先起身敲响大钟，逼得他不得不起床。“起床后，先饮下一杯温水，然后便被他叫到院子里打拳。”说是打拳，其实就是胡学，“跟着旁边走镖的一位叔叔，打到巳时，便用早膳，而后拿木棍学习字。”这口大钟，弄得左右邻舍也是苦不堪言，没少来争执吵闹，后来，见他每日勤勉，生怕自己家的孩子不如旁人，便也催促着自己的孩子起来，跟着一起练拳。

    他幼年之时，家境贫寒，有一段时间，便是学堂都上不起，便由他的娘自己在家中教他。“诗书礼易，诸子百家，倒是背了不少，滚瓜烂熟，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却始终不得其意。”再后来，他长到十几岁时，便去了年氏府上做工，再之后，便跟随了年将军，上了战场。

    男人将手伸手，他的左手没有了手掌，光秃秃的，疤痕一条条，布满创口，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茜桃惊呼一声，男人知晓不妥，忙将手缩进了袖子。“是我唐突了。”

    茜桃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大了，面上微微歉意。“是我唐突了才是。”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这伤痕，看着不像是意外。”

    男人点头，眼中含了一抹骄傲傲然，“是被砍掉的。”他被敌军抓去了，敌军拷打审问他，要通城的契点，他咬死了没有说。“我不过区区一条性命，怎敌得过一城百姓，莫说是一只手，便是将我砍成肉泥，也是不能说的。”非他英勇，而是知轻重。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年将军便是不知轻重。”

    茜桃看着他，正要说什么，从平台之下，匆匆跑来一个尼子。“谢谢你们，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从尼子的口中，玉姚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男子在陪同母亲礼佛之时，在山脚下遇到了扭伤了脚的老人。询问之下得知，老人的女儿便是寺中的尼子，她一直住在一处少有人经过的隔台下。男子在背老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这位小姐，便跟他一起送了老人归来。归来之后，老人让他们稍候，两人这才会在这里等待。

    尼子道，“可惜我只有一些粗食，还请两位不要嫌弃。”她递上两个小小的布包，里面只有普通的豆饼。

    两人接下，男人笑道，“不嫌弃。我是养猪卖肉的，整日里肉食不断，这些日子正想着去寻些肉饼，刮刮肚子里的油呢。”

    茜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玉姚也是惊讶。她隐隐记得，娘曾经跟她说过，曾经有一位跟随过年羹尧，后失了手掌，如今卖猪肉为生的男子差人向她提亲，娘亲拒了。

    当时她以为卖猪肉之人均是粗鄙，却不想此人一表人材，身强体壮，锦绣心肠。也或许，并非此人，不过是有着相似经历的人。

    玉姚摇头轻笑，叹自己想的多了。她见两人离开后，这才缓缓从后走出。她是怕人的，也不知为何，就是不若长姐以及幼妹一般，落落大方。

    回去时已经晚了，甄夫人看着她，眼中微微不悦。“怎么这么晚。”

    她没有说在抄手长廊站了许久，只是道，“今日心绪不宁，抄的慢了。”

    甄夫人也没有多问，玉姚问，“长姐回去了？”

    甄夫人点头，“如今她与我们见一面不容易，在宫中更是要小心谨慎，你这几日，万万要小心着，别乱走，也别乱说什么。”

    玉姚点头，静静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