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请客
客栈后厨正灶火翻腾，多名厨子忙的热火朝天，等上菜时李顺一颇觉无聊，便四下张望起来：只见这客栈里面宾客满座，一片觥筹交错，生意果真是极好，且客栈内部装饰雍华，气派堂皇。
看了一圈后，最后视线停留在一个蹲在墙角、衣衫褴褛的小孩身上。
过得片刻，桌上的菜都上齐了，小二放下菜碟后道：“小爷台，菜都给您上齐了，这豹狸羊乱炖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菜色了，师傅请的是北方翠烟楼的大师傅，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手艺极好，你且慢用。”
他一转身，瞥见角落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随即大骂道：“好你个小叫花，一不留神又让你给溜进来了，快快给我滚出去，别打搅到这里的贵客们！”说罢就揪着小孩的耳朵，往外拖去。
那小叫花被揪住耳朵，顿时疼的大哭大喊。
李顺一见状于心不忍，于是起身上前拦住小二，说道：“让他在我这吃，就不要赶他走了。”
小二听他这么一说，随即松手，对那小叫花说道：“得了，今儿你算撞大运了。”
李顺一让那小叫花坐到了自己对面，又瞧他满脸污垢，双手也是极脏，于是叫小二拿了毛巾打了热水来给小叫花洗脸。
一番洗漱后，这小叫花露出一副白皙的脸庞，满脸稚气，大眼小嘴，煞是可爱。
“你不用害怕，这些菜你尽管吃！”李顺一边说边给小叫花盛了一碗白饭，放在他跟前。
小叫花闻着饭香，再也忍耐不住，小手抓起筷子端起饭碗开始吃起来。
李顺一见状，微微一笑，也开始动筷享用美食。
只见这小叫花夹过一片竹笋，送入口中，嚼了片刻后道：“不错，这味道正好。盐、酱、醋的搭配得妙到好处，芦笋与肉片搭配，配上青蒜辣椒，直接在锅里煸炒，出来后又香又爽口。”
李顺一也吃了一片，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要是我来烧的话，恐怕火候还差他一点。”
说罢又夹了一块烧鹅，品评道：“色泽油亮红润，丝丝白气真如流烟一般，香气扑鼻，甚为诱人。”接着沾了沾酱汁，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着，细细品味，“皮脆肉嫩，又不油腻，蘸上这自制的鹅酱汁，又香又辣，当真美味回味无穷。”
说到这，小乞丐惊奇的看着他，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又接着品尝其余两道菜。
待四道菜都品尝一番后，二人一致对那道豹狸羊乱烩评价最高。
李顺一评道：“这道豹狸羊乱烩中的肉都是用偷刀，内里切成许多小方块，块块均匀，这厨子的刀法也算的上是极上乘的了。还有这乱炖的头汤，喷香四溢。”
那小叫花接道：“不错，汤里的小配头有玉兰片、茴香、桂皮、葱、姜、蒜、木耳，再调以花椒，油一洒，过火恰到好处。三种不同的肉乱炖在一起实在是奇思妙想，不简单！而三种不同的肉质混在一起，味中藏味，又互不掩盖，厉害！肉料和汤都搭配到了极致，当真是高！”
说罢，两人又相视一笑，大有知己相遇、惺惺相惜之感。
这下直把旁边的小二惊得目瞪口呆，连连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二位可是食客中的大行家呐，小的当真看走了眼！”
将桌上饭菜一扫而光后，李顺一拍着肚皮，一脸满足之像，问道：“对了，你的厨艺又是跟谁学的？”
那小叫花回道：“跟我娘学的，不过平时只能学着烧一些简单的素菜。”
李顺一赞道：“那你娘的手艺应该不简单，不知跟我四师兄相比，谁又更胜得一筹？”
此时那小叫花也吃的撑了，放下碗筷，擦了擦油嘴，然后也打了个饱嗝，突然脸色变得通红。
李顺一一时不解，问道：“你怎么脸红了？”
“我本是女孩子，突然在小相公面前打嗝，一时觉得失礼，才会如此，我先谢谢小相公的一饭之恩！”
“无妨无妨，区区一顿饭菜，何须挂齿。不过，千万不要叫我小相公了！”
这时那小叫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纠结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大哥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顺一立即拍着胸口说道：“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答应！”
只见小叫花有点难为情的道：“我想让大哥哥你···你···再给我炒个菜，端回去给我娘吃，她已经饿了一天了。”说到最后，声如细蚊。
李顺一听完后，便立马唤来小二，掏出银子，吩咐道：“劳烦你再烧四个一样的菜，替我送到这小女孩她娘那里去。”
那小叫花一听说烧四个一样的菜，忙道：“不用的，只要一个就够了，四个菜太多太贵。”
李顺一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这点钱财不算什么。”说罢便掏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小二。
那小二看着手里的银子，觉得反正有钱拿，送哪都一样，也就照做了。
等菜做好了后，李顺一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小叫花。
小叫花怎么也不肯收，最后实在拗不过，又有店小二在一旁帮着劝了劝，这才接下，最后眼含热泪，揣着银子领着小二出门而去。
此时夜色已深，李顺一来到后院客房中，放下包袱躺在了床上，这一天下来有些疲累，身子一沾到床就昏昏欲睡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三更天时幡然醒来，听见房外小二打更路过，便起身出门解了个手。
回来时经过后院天井处，正好几滴雨点打在了脸上，顿觉冰凉，于是抬头看了看天，又想到晚间那小叫花，自言自语道：“下雨了，不知那小叫花跟她娘有遮雨的地方。”
回到房间，他心绪紊乱，再也睡不着，伸手拿过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下几口。
酒一下肚，思绪稍宁，便借着酒意开始练起功来。
自那日重伤后，这天道清逸真法的修炼便耽搁下来，他还道这么久未曾练功，修行应该退步不少。然此刻一运真气，居然能顺畅流转周身，毫无滞泄，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的道行精进不少，不由大喜。
待得那换胎酒功效一过，周身已全身湿透，睁开眼来吐出一口彩气，顿觉全身轻盈无比。最后开门唤来小二，吩咐打来热水，洗过身子后这才和衣睡下。
次日清晨，李顺一早早起床，到账台结算了银子，由小二送出门来。眼看东边大亮，正是雨后天晴之象，只觉精神奕奕，直往城东而去。
街上行人渐多，早市也变得热闹起来，他打听着那浴浣湖的方向，一路前往。
随着道路一转，眼前景象由满街林立的牌坊转变成一片翠绿盎然的小树林。踏着幽静的青石板路穿过小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跳入眼帘。
虽是早晨，此刻湖边也多有零散游人，于是他特意挑得一处清净角落席地而坐，然后一眼望去，只觉景色很是怡人。
那湖水被晨光一照，显得金光灿灿。晨风拂过，湖边树叶随风而摆，原本平静的湖水也泛起了水波，一层一层荡向远处。
他一时望得出神，浑然不觉有人走近，来人见到他，便开口惊呼道：“原来当真是你啊，大哥哥！”
李顺一转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欢喜道：“小叫花，你怎么来了？换了衣服，差点还认不出你来了。”
只见那小叫花脸色一红，柔声道：“大哥哥，我姓杨，叫杨蕊仙。”
李顺一伸手轻打了自己嘴巴几下，然后尴尬笑道：“你瞧我这人真是，一直忘了问你名字，弄得老小叫花小叫花的叫你，当真冒犯了！”
杨蕊仙见他此番举动，顿时大笑不已。
她此时已不似昨日那般衣衫褴褛，满身污垢，而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素雅的衣服，脸上白净如玉璧，眉宇间秀气美丽，小小年纪，俨然是一副美人胚子。
这时不远处又走进一人，并喊道：“蕊仙，你在跟谁说话？”
杨蕊仙转头应道：“娘，他就是昨天我跟你提起的那个大哥哥。”
然后回过头，对着李顺一嫣然一笑，道：“那就是我娘了。”李顺一闻言遂起身相迎。
妇人走到跟前后突然跪了下去，款款道：“妇人杨月茹，在这谢过恩公救命之恩！”一旁的杨蕊仙也跟着跪了下去。
李顺一见状，忙俯身相扶，正声道：“杨伯母不必行如此大礼，只是一顿饭而已，不必挂怀于心。”
他见杨月茹年纪也不是很大，估摸三十多岁的样子，但身材瘦弱，眼含风霜，一脸病容模样，脸上虽不施脂粉，却还是掩不住几分秀色，在十年前定是个极美女子。
杨月茹起身后，盈盈笑道：“恩公有所不知，妇人身染风寒已半月之久，身子虚弱无力，日夜躺在床上，家中也一直无钱银去抓药医治。昨日幸得恩公施舍，小女这才请得郎中来看病，服药后已好了大半。”
李顺一听到这，抓了抓后脑勺，笑道：“钱财本是身外物，小小的一锭银钱能治好杨伯母之疾，那也算是使到了妙处，总强过我胡乱花掉。”
杨月茹道：“恩公言过了。妇人带着小女沦落已久，居无定所，处处受人白眼遭人驱赶，真是看尽了这世间人情冷暖，若不是蕊仙年纪还小，妇人也许早就去了。”
此刻李顺一听她所言，又不禁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一时百感交集，问道：“蕊仙她爹在哪？他难道不管你们么？”
杨月茹眼眶一热，突然掉下泪来，泣道：“她爹···她爹只怕还不知有这么一个女儿吧！”
听到这，李顺一很是不解，心想：“这怎么会不知呢？难道是那个男人跟杨伯母好了后又抛弃她了么？”
只是杨月茹也不往下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递了过去，说道：“杨伯母，你流落在外生活甚是艰难，蕊仙年纪还小，可不能饿着了，这些银两还望你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