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传道
这雨霞峰上的伙食是由老四陆虎负责的。
他父亲生前是北方一个有名的大厨，多年的耳濡目染下练得一手好厨艺，年纪轻轻便有厨界宗师之风范，各地名菜手到擒来，炒出来的味道也非常地道。
雨霞峰众人长久以来被伺候得服服帖帖，口味变得异常的刁钻，有时下山办事，吃着这平常客栈里的菜，真如嚼蜡一般，恨不得立刻回到雨霞峰大快朵颐。
膳桌前，李顺一排在最末，端着个大碗，正狼吞虎咽扒着饭菜，瞧那架势只怕把筷子也吞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陆虎笑道：“小师弟你慢点，可别噎着。”
“四师兄，你做的饭菜真是太好吃了，我娘做的虽然也很好吃，可跟你比却差了一大截！”
后安山一听，笑着接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这整个风涵山的人可都羡慕着我们雨霞峰呢。不为别的，全冲老四这手艺！平日里不管哪个同门师兄弟过来办事传话，那是定要磨蹭来磨蹭去的，非要蹭到一顿饭才肯心满意足的离开。”
“其实我也只是算会做菜而已，这并非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本事。”陆虎一脸谦虚道。
天云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说道：“老四，别装了。”
只见陆虎双脚一蹬站在了椅子上，然后摆出了一个自以为意气风发的姿势，并喊道：“我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
他话刚落音，便从旁飞来一只盛饭的木勺，正中后脑勺，接着脚下不稳滚落在地，待重新爬起来后神情甚是狼狈，众人见状顿时笑作一团。
这时纪来之放下筷子，对陆虎道：“老四，有好几次见你在厨房拿个菜勺上蹿下跳的，可是你道行上有所精进？”
陆虎随即恭敬回道：“弟子也不太确定，所以没有及时向师父禀报。”
纪来之先是伸手试了试陆虎道行，然后道：“不错，已至腾云境界。”
苏清见状，神色欣喜，道：“阿虎，你入门时间不长，居然就修行到了腾云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陆虎被师娘一番夸赞，顿时眉开眼笑。
纪来之又接着说道：“这天道清逸真法的修行，前三层境界之间并没有明显界限。像从琴心一层突破到腾云境界，只是可以操控事物来御宝飞行了，道行却并没有增进许多，所以也就不易发觉。”
陆虎点了点头，问道：“眼下弟子该是如何？”
纪来之答道：“既然已到腾云境界，那就要挑选合适自己的法宝，以法宝配合自身修炼，道行才能更快一步的提升。”
“依为师之见，若要熟练掌握御宝的诀窍，还需一个来月的时间，那接下来这个月，你带着老六料理厨房的一俱事务，待你下山寻法宝而去，厨房便交由老六负责。”
陆虎一怔，道：“师父，你让小师弟负责伙食，可他才八岁！”
纪来之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李顺一在旁听到自己将要掌管厨房，既是激动又是担心，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独当一面。
这时纪月突然开口道：“爹，我能不能同着四师兄下山，跟着他一起去寻法宝玩？”
“胡闹！你好好在山上待着，哪也别想去。”
纪月被父亲这么一训，又转而对苏清撒娇道：“娘，你劝劝爹。”苏清也只是微笑道：“月儿，听你爹的话，就待在山上。”
她见母亲也不同意，便赌气哼了一声，继续蒙头吃饭。
用过晚膳，李顺一独自回到自己的寝居里，而不久后天云就推门进来。
“我奉师父之命，来传你本门练功心法。小师弟，此刻你先立个誓，绝不会将本门心法泄露给外人，尤其是魔道之人。”
李顺一朝门外一跪，郑重道：“祖师爷在上，今弟子李顺一在此立誓：将来无论受如何严刑拷打逼问，也绝不会泄露本门心法给任何人。若违此誓言，当受天雷厉刑而飞灰湮灭，万世不得超生。”说罢又磕了三个头。
天云看着这个小弟子发誓神情，心中又是亲近了几分。
“小师弟，接下来我便开始传你这天道清逸真法，你可要用心熟记，牢记在心。”
说到这，天云先关上房门，正了正声，然后接着道：“我风涵山所习为天道清逸真法，共有七层境界，也称七候。第一候——凤初，第二候——琴心，第三候——腾云，第四候——晖阳，第五侯——乾元，第六候——无相，第七候——太清，现在传你的是第一候——凤初层的心法。”
“凤初者，风涵入门道法，为呼吸吐纳调匀气息之法，乃如何引导真气由丹田走遍全身，打通全身经脉，并无什么攻敌守御法诀授习。”
“初练者往往杂念纷纭，时灭时起，可用随息法消除之，日积月累下来便可达到形神合一的境界。”
“第二候琴心层修炼的则是形跃心安、通灵彻视，为修习第三候腾云境界打下根基。”
语毕，李顺一随即问道：“修习凤初层需要多久能突破？”
“一般两年便可突破。从琴心突破到腾云境界，资质好的三年便可，若像你大师兄这般资质平常之人，慢则五年。”
李顺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想：“大师兄嘴上说他资质平常，其实好得很，连他都用了五年，那要换了自己，还指不定要花多少年。”
天云瞧破他心事，语重心长道：“小师弟，我们修真人士修炼道法，本就不属平常。这既然是不平常之事，那就一定得下苦功夫。我们既已踏上这条路，看上去比俗世中那些人要厉害也更长寿，但所要经历的痛苦磨难也是常人之百倍。”
幽室里灯火独照，眼下只有静默。
半晌过后，响起了李顺一坚定的声音：“大师兄，我准备好了，我不怕什么困难，也不在乎什么酸楚，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天云倍感欣慰，道：“好，那我现在就传你凤初层心法。”
“练功者需守住心神，心不攀缘，亦不着相，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堕肢体，黝聪明，离形去知。小师弟，这几句话是凤初层乃至天道清逸真法总诀，你切要聚精会神领悟其中玄妙，现在跟着我读一遍。”
接下来是天云读一句，李顺一也跟着读一句，一直等到完全记住后才停下。
天云又道：“我再教你如何运转小周天的方法。”
“修习前，先选一清净通风之处，平直其身，端正不歪，微闭双目，不思，不看，不听，不动，呼吸由缓慢渐达深长。呼气时，意识随气息经胸围直达小腹，心窝下陷，气贯丹田，保持心性不为诸缘所动，如明镜，如止水，净莹澄澈。”
李顺一一边记着心法，一边照着字义练习。
初始时心里杂念纷生无法平复，但依照天云所授随息法运气后，也渐渐变得心境澄明，在恍惚杳冥中感到丹田气动，有一股强有力的真气从丹田开始流注循环。
这时天云继续释义道：“若是熟练掌握这运转小周天之法，可轻松控制丹田内真气先达会阴，过尾闾，沿督脉上行经夹脊，至玉枕，再到百会，顺前额下至面颊，过鹊桥，接入任脉，仍然回到丹田。”
“如此，真气便可沿着任督二脉，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自动运转，愈练愈纯，贯通任督二脉。”
不知何时，纪来之夫妇出现在院子外的门廊处，他夫妻二人看着屋子内的身影，没有言语。
许久后，天云从屋里出来，见师父师娘在，赶忙上前行礼。
纪来之一摆手，道：“免了免了，他怎么样？”
天云回道：“小师弟资质着实是偏差了些，这小周天运气法门我连教了五遍他才稍稍领会，开始每次气息刚到百会就掉下去了，直到最后也没运转一个完整小周天。”
苏清听后道：“顺一这孩子还小，心智还未成熟，慢慢来，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纪来之转过身，望着前方黑暗处，半晌后道：“眼下你先教着罢，他若有什么难处，你可要尽心。”
天云恭敬回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纪来之开始移动着稍显肥胖的身躯往花甲堂走去。
苏清微微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天云回头看了看那屋子里面那小小的身影，见他依旧在不停的练习，不由叹了口气，然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深夜，黑暗中的李顺一躺在床上，静静望着窗外。
他又想到了屠村那晚，也是这样，白色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
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赵家兄妹，想起了从前好多温暖的时光，最后思绪紊乱实在睡不着，便起身开门，踱步到了院子里去。
雨霞峰众人住的院子落在山腰处，不远处是一处断崖，李顺一走到悬崖边上才停下了脚步。
银月如盘，高挂夜空。
远处随风泛起的林涛，一浪一浪掠向远方。
他看着眼前安宁的景象，心境也开始变得澄明，不似刚才那般烦乱，然后坐了下来，侧耳静静听着大自然的各种声音。
有虫鸣，有风语，有兽言。
他感觉自身与自然融为一体，轻松的呼吸着，下意识的就气贯丹田，开始运转真气游走任督二脉。
虽然之前已经失败过上百次，但此刻在这样宁静祥和的夜里，他成功将真气运转了一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