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梁家落没
梁屿之被抬了下去。
路过梁朔身边时，那双因为死前惊恐而痛苦瞪大的眼睛恰好面朝他这侧。
梁朔紧紧攥着衣袖，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直到那些侍卫要将梁屿之的遗体抬出大殿时，梁朔猛然抬头，嘴中不受控制地念着
“屿儿，屿儿。”
垣帝见状，知道兵部一案，到梁屿之和姚仲这里算是查不下去了。
他将姚仲剥了官籍，罚没家产，永世不能入京。
至于梁屿之，随然已经身死，但仍要补足朝廷那部分官银，梁朔教子无方，降官三级，贬去岭东一带。
梁朔只是呆楞的听着，甚至忘了谢恩。
垣帝知道，他新添丧子之痛，也不计较。
“今日就到此吧。”
垣帝正欲起身，却见大皇子楚亦向前迈了一步。
“亦儿，你还有何事？”
“儿臣以为，此事，督察监也有失责之处。”
突然被点到名的黄志坚一愣，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如何扯到了他头上？
“哦？此话何意？”
“黄大人既能将程家子酒后失言这等小事都掌握手中，怎的兵部甲械更换这样的大事，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闻？故儿臣以为，黄大人有渎职之嫌。”
楚亦说完半晌，也没听到垣帝叫他起身的话。
他刚忍不住想抬头去看，却听得垣帝发处一声轻笑，随即又笑了两声，笑声越来越大。
众臣不明所以，齐齐望去。
却见垣帝笑着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嘴中念着
“好啊，好得很啊。”
四皇子和赵丞相心中突突直跳，他们没想到，为什么大皇子的矛头突然对准了黄志坚。
难不成大皇子已经知道黄志坚和梁家都是自己的人？
一早的朝堂上，君王与臣子各怀心思。
梁家挂起了白幡。
府前门可罗雀，安静，萧瑟。
虽然梁屿之罪该万死，可圣上看在梁尚书是老臣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梁府可以为他入殓办丧。
程毓姝不敢相信梁屿之就这样死了。
她还要跟着梁父一同前往岭东之地，为梁屿之守满三年节孝。
岭东……
那样冷僻荒蛮的地方，自己如何去得？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困死在梁家。
这样想着，她将丫鬟正给她戴着的白花从头间取下，扔在地上，又将丫鬟手中拿着白色麻衣一把夺过，踩在脚底狠狠碾了碾
“夫人！”
“滚开，别挡道。”
程毓姝推开她，气势汹汹地往灵堂而去。
梁朔正在那里。
守在灵堂门前的小厮看到夫人未着麻衣，未戴白花就要冲进灵堂，他们赶紧将人拦下了。
“夫人，死者为大，不可冲撞啊！”
“滚开，主子死了，奴才都能当家了？！”
“还请夫人着丧服再入灵堂。”
“你！”
程毓姝正要叫骂，突然灵堂内一直背身的梁朔开了口
“让她进来。”
小厮不敢再拦，放程毓姝进去了。
程毓姝站在梁朔面前时，被吓了一跳。
脸颊凹陷，瘦得几乎脱了相，眼中血丝密布。
梁朔只是瞥了她一眼，程毓姝方才跋扈的气焰就瞬间消解了几分。
“你想如何？”
程毓苏想到以后留在梁家生不如死的日子，鼓了几分勇气。
“如今夫君死了，我要自请下堂去，公公会允吧。”
梁朔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之色，
“你想走？”
程毓姝点点头。
“哈哈哈，我梁家如今落了难，你就想一走了之？程家女，你休想！”
“梁家落难与我何关？再说——”
“与你何关？你兄长程绍亲自去查的兵部，程梁两家好歹是姻亲，竟然一丝风声都不肯透露，一点活路都不肯留给梁家！”
程毓姝根本不知道竟然是大哥一手让梁家陷入如此地步。
她猛然想到在存放皎纱的仓库外偶遇大哥，她当时还将梁屿之贩卖皎纱的事情讲给了大哥……
大哥会出现在那里，也就是说那时，大哥已经在查梁家了。
可大哥却只字未对自己提过。
不仅大哥，是母亲与父亲，是任何一个程家人都没想着知会她一声。
梁朔冷笑着，带着几分可怖的阴森之色
“程家女，你还真是没用，枉费当时我逼着屿儿将你娶回来。”
“我本就不愿意嫁进梁家，既然你瞧不上我，就让我走！”程毓姝心中慌乱。
“走？你们程家害死了屿儿，将梁府置于如此地步，你竟还想脱身？不妨告诉你，我会把你带到岭东，过了孝期，我就将你卖在那蛮荒地方，你就一辈子在痛苦中替程家还债吧。”
“不，不！”
“来人，把少夫人带下去，人给我看好了。”
程毓姝谩骂挣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一个侍从匆匆后院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梁朔脸色冰冷，
“哼，屿儿生前对她多有疼爱，如今屿儿尸骨未寒，她就想卖了铺子一走了之？”
说罢，梁朔对着停放的那口棺材喃喃自语道
“那个春蕊，你不是很喜欢吗？爹让她去陪你好不好？”
他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随即梁朔对侍从嘱咐了几句。
侍从领命去了。
梁朔凝神看着悬挂于堂前的画像，久久没有回神。
虎毒且不食子。
他却亲手断送了亲子的性命。
可若不如此，会牵连出赵家，牵连出四皇子，牵连出——贵妃娘娘。
他去监牢中探望梁屿之时，送去的那个食盒中，有剧毒。
若是服下，三日毒发。
梁朔闭上双眼，一行清泪滑落。
是为父，对不起你。
梁家的事在京都城中引起了众人的唏嘘。
从前的梁家也算得上京都城中的显贵，可转瞬，便从云端跌落入泥。
梁家离京那日，容清和楚莫坐在春雨茶楼的二楼处。
这里的视野最好，能将街上看得清楚。
梁家家大业大，可被贬离京时，也不过剩了二三马车，四五忠仆。
其余的银钱都被查抄充了国库库银。
容清看着那两辆灰扑扑的马车，她以为自己心中会有止不住的快意。
可如今看到轮回报应的一幕，她只有几分惆怅。
这里是京都城，权利的漩涡。
这里没有对错，只论输赢。
突然她指尖被一股温热包围，
“别怕，我们不会如此。”
楚莫的眼神温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