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毒药
三日后，宫里新入了一位月贵人。
垣帝亲自下旨，重启了尘封冷落已久九畹苑，责令匠人重新修整。
一位贵人，却独居一座正殿，可见其殊荣。
月萝册封入宫后的第一天本该去昭德殿拜皇后，却直接被太后唤去了永宁殿。
整整在佛堂里替太后抄了一整日的佛经，滴水未进。
这事一早就传到垣帝的耳中，可他这一日并未去太后那里要人。
他知道，他把一长得如此像俞畹儿的舞女弄到宫里来，太后必然是一肚子不满。
这不满总得让她发泄出来，日后才好太平。
当天夜里，垣帝去了月贵人的宫里。
他原以为她会哭诉委屈，谁曾想月贵人只是身着一袭素衣，为他煮茶焚香，丝毫不谈白日之事。
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淡然之感，让垣帝神思飘忽，恍若见故人。
自此，一连几日，垣帝几乎夜夜留宿九畹苑。
月贵人盛宠，一时风头无两。
到了八月底，西疆新王霍札登基。
上位后第一件大事，便是亲手烧了西疆与大楚之间的一纸和平盟约。
西疆兵马屡犯边境。
大楚与西疆的通商之路彻底断了。
京都城中，皎纱一时间成了紧俏货，有钱也难买到。
容清一早去了八珍馆巡铺子，查了这几日的账本，又订了一批药材。
最近暑气重，容清调制了一些祛暑清热的凉茶，颇受欢迎。
刚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红烛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这天气，真是热死人了。”
雾影看她额头满是汗意，主动拿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红烛轻哼一声，最后到底还是接了。
“喝点儿，解解暑。”容清将早早备下的凉茶端给红烛。
“布市那边怎么样？”
提到这茬儿，红烛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小姐，你都不知道，原本一匹百两的皎纱现如今一匹要百金啊，光是定钱就要先收五百两，想要拿到布匹，且得等两月余呢。”
容清指尖轻点在桌面上。
皎纱翻了十倍之数，时候差不多了。
容清起身刚踏出铺子，就见到一架熟悉的灰棚马车。
她微微一愣，他不是被宣入宫中议事去了吗？
容清上了马车，楚莫正闭着眼小憩。
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眼，残存的迷蒙之色转瞬即逝。
“云翼，你今日不是被宣去宫中议事，怎么回来这样早？”
“一群老头子争论不休，实在是让人心烦。”
楚莫刚说完，突然想起今日容为安也在议事殿中，然后话锋一转
“那些人讲的都是人云亦云的废话，不似岳父胸有丘壑，神思清明果决。”
容清闻言，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她没想到楚莫这样清冷淡然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议的是西疆边乱之事？”
楚莫点点头。
容清将手一背，微微垂着头，学着父亲平日里忧国之状说道
“那以我父亲的脾性，定然会说，边疆不宁则人心惶之，人心惶之则内里自乱。”
“知父者莫若女也，你竟学得一字不差。”楚莫笑着说。
两人相视笑了一阵，笑声止时，忽而一时安静下来。
楚莫视线落在容清微微低垂的白皙脖颈处，略有出神。
容清心里一直惦记着皎纱的事情，开口说道，
“这两日，皎纱已经涨到百金一匹了，时候差不多了。”
她说完将目光投向楚莫，征询着他的意见。
此刻楚莫已敛下眼眸，嘴角的笑意也平了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刚回到府上，花厅便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
“臭小子，我不过出去半个多月，你就拐了个姑娘成亲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蓝布衫，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形削瘦却精神矍铄。
“鸣叔，你回来了。”楚莫向来人行了个礼。
容清从未见过此人，但看楚莫对此人的态度略为亲近，又十分敬重的样子，她也跟着行了晚辈礼。
胥鸣上下打量了容清两眼，冲着楚莫说道
“你这身板不怎么样，眼光倒还凑活。”
随即，他拆下腰间的一个玉葫芦，随手就扔了过来。
“下个月的药，可别死了。”
楚莫身边的双瑞轻车驾熟地一把接过，小心地收好。
胥鸣扔完药，抬脚就走，仿佛就只是来看一眼楚莫是不是还活着。
“鸣叔。”楚莫低声喊住了他。
“多谢。”
胥鸣只是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冲着身后胡乱地摆摆手，扬长而去。
容清什么也没问。
他若想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想说，问了也是无用功。
容清回房后，让雾影替她传句话给何全生，明日在八珍馆碰面。
她坐在案几前，提笔细想着，时不时落笔写下几字。
直到天色渐晚，红烛才开口催促她
“小姐，前边偏厅摆好饭了，该去用晚膳了。”
自成婚之后，容清和楚莫之间似乎默契地达成了一种共识，在府上若是无事，他便在前院书房，她就在后头主院，相安无事。
楚莫跨进偏厅前，容清已经到了。
楚莫停下脚步，看了雾影一眼。
雾影会意，走到了楚莫面前。
“她今日，有问关于鸣叔的事吗？”
雾影细想了一番，摇了摇头。
楚莫眼尾微垂。
还真是不在意呢。
饭间，双瑞打开了那个药葫芦，从中取出一颗丸药递给楚莫。
一瞬间，容清嗅到了浓郁的赤芍香气，等等，好像还夹杂着什么……
双瑞合上了盖子，楚莫正要将丸药吞下，被容清阻止
“等一下，这是什么？”
楚莫微垂着头，没说话。
双瑞见状，不知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
“是主子的药，常吃的。”
“什么药？”
双瑞也被难住了
“这，小的也不清楚，是鸣叔给调的。”
容清扭身看向楚莫，
“我能看看吗？”
楚莫将手中的丸药递到了她手中。
容清放在鼻尖细细嗅了嗅，眉间微微蹙起，又拿起干净的小勺轻刮了一层要送入嘴中。
手被猛地一握，触之有微凉之意。
勺子不防间从手中跌落在地上，当啷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