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造化弄人
翌日清晨，她在山羽煜来屋里朦胧而醒，未等睁开眼，隐隐约约听到窗外有咳嗽的声音。
是薛言煜？不，他还在s市吧。她想。可这声音，这距离……不是他，又是谁？
等等，广亮大门，从内上门闩，在外面是打不开的！家里进贼了？言羽岛竟然也有贼！她从未设想过在这个人人朴素踏实的地方会有贼冒出来。难道是因为他们觉得里面没人，又知道这里是岛主的地盘，所以冒险来找里面的奇珍异宝？
小子，别跑，听不懂我的劝告，我也略懂一些拳脚！敖羽汐这么想着，立刻轻掀被子穿好鞋袜，趁窗外人不注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也没傻，听到风吹草动立刻往反方向跑。
这衣服……敖羽汐只是睡眼惺忪，但清晨的大脑还算转得快。这衣服，分明就是“且慢”经常守在自己汉服店门口的巡逻队长经常穿的那套夜行服。
“薛言煜，站住！”她喊住他。
刚跑到金鱼池的薛言煜，听到她呼喊自己的名字，霎时停下脚步低下了头。
他愈发消瘦的背影，看着甚至会被那黑色斗篷压垮。
“你回来了，就歇下，这儿本来就应该是你休养生息的地方。如果你暂时不想见我，该走的是我。是我说要回岛上我自己的屋舍里的，只是脚下意识走到这儿……”
“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看房子的。”他压着声音说道。
“既然是来看我的，你走近看就是。我是你女朋友，我又没不让你看。”
他又不吱声。
不吱声？敖羽汐心情好了，不仅不气，还想逗逗他。她扭着本就妖娆的身段一步一步地靠了过去，直到走到他跟前。他余光肯定看见了自己的小动作，还不动？
她伸过纤纤食指，勾过他的腰带，一把将他勾到了自己眼前。
极近的距离，她抬起头正对着他垂着的脸，用挑逗的语气轻柔说道：“怎么进来的？嗯？翻墙？堂堂薛大老板，要是被有心人拷下摄像头的这一幕，名节不保啊！”
“敖羽汐，别闹了。”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靠这么近，她能听出他嗓子是哑的。
她不听，执着地靠近，想看看他说出这句话的神情是怎样的，眉头有没有皱起，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与不舍。
他仍是躲，原本背光的脸在偏过去的一刻，光线在通过层层枝丫后洒落下来，照亮了阴暗的那部分。
她这才看清，几日不见，他下巴处的胡茬都长出来了。原本的头发就算是顺毛不打理，也不会这样杂乱。不知算苍白的面色衬得黑眼圈更严重，还是说乌青的黑眼圈衬得面色更难看。
一时间，她不自禁地捧了上去，泪水在眼眶来回打转，流转的通通都是心疼。“你怎么、那么憔悴？病了就去治，杵在这干嘛……我好好的，你还巴巴地跑过来看。你不用过来，今天我就打算回去看你的。”
听到她因不忍而哽咽的语言，他再也无法强撑着背过身赶走她。
“我病了，很严重。”他拥她入怀，贪婪地摩挲着他头顶柔软的发丝。“我怕你知道了会担心……”
“废话！”她哭着抢着说。
“我怕我那天惹你不高兴你会生气……”
“怕你还说！”
“我想把你赶走，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只会生我的气，不会念我的好。但我又很想你……”
她这次没插嘴，只委屈地在他怀里抽泣。
“我看到门外的锁开了，我知道你在屋里。但我还想见你一面，我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什么话！”敖羽汐气得轻捶了他一下。
可这一下竟又将他捶得连咳了几声。
敖羽汐顿时又担心了起来，用更轻的力气抬手顺他的背。他瘦到，她甚至能摸到脊柱一节节的骨骼感。她还是问了：“医生怎么说？”
“做了影像检查，是肺癌。”
“肺癌？”
癌症？为什么……他明明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明明爱运动也没有家族史，就算是工作劳累、作息不规律，罪不至此吧……
她哑住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
“没事儿，回头一想，你不结婚是有道理的，不仅不用守寡，另找他人都不算改嫁。将我从记忆里抹去吧敖羽汐，这三年的光阴，我尽量弥补你。”
“你怎么弥补我？”
“你要多少钱，我一定……”
“你混蛋！”她接受不了，涕泗横流。边骂着，边用他的袖子擤鼻涕。
他就任她拽着哭着，他也没有办法能让她止住眼泪，如果有，他愿意用钱来换，无论多少。钱，又是钱，他只有钱，他不能用寿命来换，因为他可能所剩无几了。
“为什么会得肺癌呢？确诊了吗？肯定能治吧，癌症现在不是都可以化疗呢吗？咱积极治疗呗。国内治不了就去国外，咱又不是治不起，我陪着你，总有一天能好转的。”
他摇摇头：“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环境，工地空气污染，粉尘、雾霾、石棉，什么都有可能。我还是部门经理的时候，经常和工人们一起下地干活积累经验，或许那时候……”
“工人们都没得肺癌呢你就得……这么不争气……”
“他们戴口罩呢，我要时常开口做指挥与命令，很少戴。”薛言煜又说，“医生是高度怀疑，因为我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结合影像和我咳血的症状，很可能要死翘翘咯。”
都什么时候了……
“那就是还没确诊，干嘛自己吓自己。恶性的也可以治！”
薛言煜脱了力似的，看似他怀抱着她，实则是敖羽汐的力量托着他。“面对死亡，面对失去你，面对失去我现在拥有的触手可得的幸福，我不敢……我怕真切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我就真的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了，真的要倒数着死期了。”
何止是他。敖羽汐也不敢去面对那一步。就算她再无情，她也无法亲眼目睹爱人的离世而毫无波澜继续生活。
说什么忘记、说什么补偿，除非真的来场车祸撞得她也失忆……
怎么到开始给自己下咒了。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拿记忆换清醒，与殉情有何差异？
还说不结婚，谈个恋爱尚且要死要活的了。
罢了，就任情感肆意蔓延，就清醒地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