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倾听
“我愿意接受磨炼，愿意倾听你的经历。”
这话确实动听。
许久，敖羽汐开口：“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原生家庭很不幸福，从小听着他们的争吵打架长大的。等他们离了婚，我以为能耳根子清净了，结果我妈又和我继父吵……听着他们吵吧也就罢了，一个月就三四百的抚养费，我亲爸的小媳妇们还得过来骂我，说起来也真是可笑。”
敖羽汐说得轻描淡写的，但真正经历的时候流的泪是不可言传的。
“尝尝这鲍鱼，做的真香真有滋味。”敖羽汐见他迟迟不动筷，把菜往那儿推了推，接着说，“安啦，不用紧皱着眉，当个故事听听也就算了。也就是我那时候小，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要是我现在见着那些个小后妈，我保准一巴掌扇上去。花的又不是她挣的钱，还有脸带着家族骂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敖羽汐说着这话的时候，切割烤乳鸽的力度都加大了，把剩下半只乳鸽切得粉碎。又继续说道：“真要说造成了什么创伤，也没有，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四肢健全活得好好的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敖羽汐虽然还在一口菜一口汤地边说边吃着，但薛言煜却觉得食之无味难以下咽了，只是蹙着眉专心听着。
“反正歪打正着吧，我高考的时候就一个目标，考高点分掌握话语权就能考个远一点的大学了，等远离了那里我就用不着被那些痛苦绊住脚步了。看吧，我现在，也小有成就了呢！”
敖羽汐指了指面前的菜，“我也不知道你们有钱人父母什么样儿，反正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她砸锅卖铁供我上学诸如此类的，导致我特别有负罪感，从小根本不舍的吃一顿五十块钱的饭、买一双好几百的鞋。但现在怎样，我远离了他们，就摆脱了这种思想，我也学会享受生活了。你看现在，吃一顿就上千块钱的饭馆我也来了好几次了，大伯跟我都这么熟了。”
“快吃啊，焗角螺凉了就不好吃了！”敖羽汐以为他已经失了神，在他面前挥挥手。
没成想，薛言煜一下子拉住了她在空中乱挥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一定有人可以弥补你过去缺失的爱的，你相信我。”
敖羽汐赶紧把手扯了回来：“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心疼我的，我也不需要别人来爱我。我已经学会了爱自己啊，这才是最终要义！我只是拿自己的过去举个例子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嘛，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本科就是社会学的，有次演讲就是类似于这个话题的，我做过调研的，科技强了，代沟也加深了。上一代人放在嘴边的‘我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怎么怎么样了’，这种自我感动、自我牺牲式的爱，就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孩子推出去了。
很多父母的控制力也很强，总会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推到孩子面前，不管他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其实我们能理解的嘛，老一辈是见证咱们国家从弱到强、从贫困到富强的，肯定是把好的留给子女了。但是孩子真正做了选择，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他们就会转头说我们不领情。干扰孩子做决定的是他们，说孩子没主见的还是他们。
还有打压式教育最值得痛批，从小获得的成就，在父母面前没有获得一丝鼓励，总拿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比……一系列的举动，就会让我们觉得自卑自责又窒息。观念不同，就没办法交流。接话，就会被说顶嘴；不接话，就会被骂哑巴。久而久之我们就不爱和他们交流了，更别提和他们共同居住。”
敖羽汐说完了，说得口干舌燥的，仰头饮了一大杯酒，接着吃。
薛言煜听完她的这些话，开始反思他过去二十余年给自己打造的信息茧房。“看来是我太缺少历练、缺少实践，看得少听得少，不知道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我过得太顺利了，才会不知人生疾苦，总以为幸福是常态……我父母的教育，总是教我我看看世界的精彩、拓宽眼界，却从来没人教我认清楚社会真正的常态，脱节的是我，受教了。”
敖羽汐已经有了醉意，说话也开始不进脑子：“哈哈，你怎么还自己嘴自己呢，生活环境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顶多就像北宋的晏殊一样，是个富贵闲人罢。少经历点磨难和挫折多好，从前没有受过太大的委屈，以后也只需要发扬发扬家族企业咯。”
“那我以后多走走基层，多体验一下生活。”薛言煜下定决心。
“大可不必！”敖羽汐伸出手掌，停顿，又收回，“苦难是不值得被歌颂的，这些痛苦尽量能少经历就少经历。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磨一点就少一点，何必把精力花费在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而且，我从来就听说没生在罗马的人向罗马而去，没听说过生在罗马的人奔向山区啊。干嘛啊，王子出逃啊哈哈哈……”
“我是说真的。”薛言煜也变得苦闷，原本是开车来的不准备喝酒，现在他也一把抢过敖羽汐的杯子喝了起来。
“就算你真的想知道，也可以通过听别人讲啊、看书啊这种方式嘛，间接经验也是经验，你这不就通过我的经历学到了新知识嘛。你以前看的都是管理学的相关书籍吧，我可以把我珍藏的心理学、社会学的书送给你啊老弟……”敖羽汐眯起眼睛，拍了拍薛言煜的肩。
眼见她已经醉到有点胡言乱语的地步了，薛言煜开始找代驾，准备把她送回家。
薛言煜本想搀扶着她的，谁知道拿个包和外套的功夫，敖羽汐已经扭到了脚，一屁股扎在了地上，痛的嗷嗷直叫。
她今天参加了发布会，换上了许久未穿的高跟鞋。薛言煜蹲下来检查她的脚的时候，就看见她的脚已经红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