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生死之间
皇帝离去之后，苏铭和莲花、疯道人在一起。
莲花和疯道人此刻，看向苏铭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变得畏惧，他们的神态也很是敬畏！
他们对苏铭的态度，一下子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如果说之前，他们就是拿苏铭做小师弟的话，那么如今……他们就不敢让苏铭仅仅当小师弟了。
苏铭太强！
深吸了一口气后，莲花率先开口：“阿苏……”
苏铭还没说话，莲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道：“苏大人……”
苏大人！
莲花已经不敢叫苏铭为阿苏了，她吓得连忙叫苏大人，因为苏铭在这一天里，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是这个大周王朝最为顶级的战力了！
就连大周王朝看似至高无上的皇帝，在苏铭面前都是吃了瘪的，其他人能有什么样的作为，在苏铭面前若是不敬那又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苏铭也隐约间发现了什么，可对此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心中有着一种叫做距离感的东西，而这个所谓的距离感，并非是刻意营造的，而是莲花他们还是很惧怕，甚至这种距离感是天然出现的。
而苏铭若是不太强的话，他和莲花他们尚且可以平稳的相处，但若是他太强的话，莲花他们就对苏铭天然产生畏惧。
苏铭深吸了一口气，他幽然叹了口气，倒是也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后，他凝望着莲花他们道：“这几天，你们好生静养，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可以考虑一下，皇帝如何赔偿我们。”
他笑了笑。
莲花和疯道人都是有些惧怕，两个人还是有些不太自信的道：“阿苏……”
“嗯？！”苏铭侧过头。
“要不……我看就算了吧。”疯道人叹了口气，而他更是身体一个颤抖，不禁的咳嗽了一声。
他顿时也是苦笑一声，实际上，他的身体也是受伤很严重的，只不过当时却是没有展现出来而已，当时他还是一心拼命着，就算是那时候疼，其实他也不太能感觉到，但从这一刻开始，他疼了起来……
那种透支身体般的决一死战，让他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性的濒临崩溃了。
疯道人身体颤抖着一会后，他更是狠狠的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这种样子，也是吓得其他人都是愣住了，这些人纷纷都是震惊道。
“道长（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瞬间，那些东江学宫的幸存弟子也是跑了上来，他们看到疯道人吐出黑血，第一反应就是有些不妙！
可当他们上前后，疯道人摆了摆手，对那些转投门下的弟子道：“你们且先下去！”
你们且下去！
疯道人令那些弟子退下后，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道：“阿苏……咳咳。”可是他又咳嗽了起来。
莲花赶忙过去搀扶住疯道人，并且递给了他一个手绢，拿着那手绢擦拭了嘴角的血迹，疯道人苦涩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了，活不活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其实我这辈子……已经是很充实了。”
苏铭沉默了。
莲花也沉默了。
因为如今的疯道人，怎么看都是有一种想要交代后事的感觉。
但这一天，曾经在他们看来是那样的遥远，但人的生老病死，有时候就是很快的，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不知不觉中，尽皆是有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憋屈之感。
只见的疯道人表情逐渐凝重了下来，而那种笑容，他是不想放弃的，可无论他怎么笑，也笑不出来了。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苏铭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他咬牙切齿着，拳头也紧紧的攥着，他那张年轻而俊逸的脸庞，变得是那样的扭曲！
他疯狂了，他意识到，已经出现了很多的问题了，疯道人的身体……不行了！
只见的疯道人缓缓的推开了莲花，在后者那不愿的眼神下，用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将的莲花彻底推开，而他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莲花和苏铭，突然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是道：“门外听门的那些兔崽子们，都且进来吧！”
噗通！
这内殿的门，突然间就打开了，那些听门的弟子，一下子都进来了，而这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我……都是有些尴尬！
但是这种所谓的尴尬气氛，只是在持续了一小会后，就一下子又变得无影无踪了起来，相反……他们的脸色，也是被气氛感染的涂抹上了一层悲伤。
是的，悲伤！
兔死狐悲！
一瞬间，这本来看似还算宽敞的内殿，一下子是变得有些人满为患了起来，足足三十名弟子，以及苏铭和莲花两位大弟子，疯道人看着这一幕，竟然是有些满足，他自吹自擂般的开玩笑道：“想我卓不群，死都要死了，宗门也就要覆灭了，居然也能看到起死回生、门徒众多的一幕！”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以为是幻觉嘞！”
疯道人的话，让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个个弟子都是忍不住的有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他们都是极其小声的啜泣着。
苏铭也是忍不住袖子抹着眼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毕竟……快死的人，都会说着好听话，倒也不是虚假……因为人这一生，都是活的很累的，而快要死亡的时候，个个都变得洒脱了起来。
在他们人生最后的弥留时刻，每个人所想的，都是再看一眼世界，将这一辈子，能放下的，放不下的，慢慢都放下，而在这个放下的过程之中，他们无论是善良之辈，还是大奸大恶之辈，都会深刻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而美好的世界，在他们最后时刻，给他们的都是温暖。
即使是一个一辈子，满受风霜的人，他最后也会怀念这个世界那些敌人、那些故人，那些朋友，那些坏人……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对于自然死亡的人来说，他们最后一刻，都会放下一切！
或者说，他们怀念的不是故人，怀念的是过去，是自己可以活着的时候……
而自己活着的时候，无论自己是如何生存，是大声说话还是胆怯说话，是身居高位还是流离失所……这些都不重要，换个说法，他们在死前，都很享受自己活着的感觉。
有阳光，有空气，有水，他们可以去呼吸，他们不论成功或失败，但他们活着，他们享受这个过程……
可是……随着疯道人不断的咳嗽声，以及那手绢越擦越止不住的血，他们的脸庞，都是变得无比的惨白起来，每个人都是哭泣着。
“师父啊……”莲花率先哭了起来，她离疯道人最近，感受也最真切……
疯道人这次……或许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而油尽灯枯的结果，便是死！
疯道人的气息，也是越来越的弱了起来，这个阳寿将尽的感觉，让的场上的年轻人，个个都是惧怕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是害怕自己将来没有人管，还是害怕这个便宜师父突然间就没了，还是兔死狐悲的单纯害怕死亡……那些转投而来的弟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们一个个，居然都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被这些哭声勾着，莲花也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而一贯是铁石心肠的苏铭，这一次，他也是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而他转过了身去，两行热泪无声的迅速流下，将他衣服全部都染湿了！
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但现在……他真的是忍不住了，他就是想哭！
一瞬间，围绕着自己的弟子们，都是一个个跪下来，对自己哭着，疯道人苦涩的一笑：“师父还在这里，尚且还好呢。”
而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哭着道：“师父还好，万福金安！”
但是所有人的嘴角都是很委屈，也很憋屈，因为他们都能感受到，疯道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多么的细微，气息又是何等的衰弱。
而这种气息的衰颓，又不是那种虚弱，而是一切终有尽头的无力之感。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疯道人就像是一盏蜡烛，而他烧着烧着，不知不觉间，就燃烧到了底部，而当这最后的一点蜡油都烧完的时候，也是疯道人闭眼的时刻。
众人更是能感知到，疯道人这盏蜡烛，底部就快要烧完了。
所有人哭的更加大声，而疯道人的那种笑容，慢慢的也是消失了，他脸色变得苍白，而手脚也冰凉了开来，在看到如此之多的弟子给自己哭灵之后，他那苍白虚弱的脸上有着一种欣慰，而此时的他，说话已经很艰难了。
疯道人看了看众人，他声音很是嘶哑，看得出来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扶我坐到椅子上。”
疯道人让这些弟子把自己扶到了椅子上，而他看着这些弟子，一瞬间有些迷茫，他的目光游离了开来。
他是在怀念，怀念自己的一生！
就在这个怀念的过程之中，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了！
瞳孔……涣散！
这一幕出现之后，苏铭等人顿时如遭雷击，一个个都是直愣愣的站在了那里，而他们那种哭声，则是沉寂了，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着无法形容的落寞悲伤之感。
疯道人回忆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哭，有时候则是沉默，他慢慢的……情绪喜怒哀乐的走着，而渐渐的，他的瞳孔则是涣散到了一种程度，他失声的呢喃自语道：“婉儿，我对不起你啊……”
噗通一声，疯道人不知道怎么了，他则是跪了下来，椅子都倒了，他在地上爬着，身体都颤抖着，手指向前指着，而那里是门外，他失神的道：“那是宗门……”
“婉儿……”
“师父！”
“大师兄……”
“五师弟……”
疯道人不断的说着，而他更是好像陷入了回忆，这种回忆似乎又演变成了类似于心魔般的存在，他的意识一时间都深深的陷入了其中，他整个人更是艰难的爬着，向着门外爬去。
“阿苏……”莲花吓得问苏铭。
而苏铭一言不发，他知道疯道人这种感觉。
他这一生，曾经站在云巅，可后来……他也跌落谷底。
他过去的故事，无论是苏铭还是莲花，其实都是不得而知的，但可得知的是，他这辈子，过的很辛苦！
而过的辛苦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事！
他们心里很压抑！
这种压抑，都是快要死的时候，才终于爆发出来！
而爆发出来的那种辛苦，恰恰就变成了痛苦！
疯道人朝着外面爬着，莲花想要去扶，但苏铭制止了她。
“阿苏……”莲花急切的都哭了。
苏铭摆了摆手，情绪一时间也变得无比痛苦，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啜泣着：“师父他……是最后的回忆了。”
最后的回忆！
苏铭的话，让的莲花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她看向了疯道人，却看见疯道人嘴角挂着的痴傻笑容，而他看向的地方，是什么都没有的，是空气……
莲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苏铭小声道：“这里是黑太极学宫，而我们所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学宫衰落之后的样子。学宫衰落之前，可是很辉煌的。师父就是在那个环境里长大的。”
苏铭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师父他们，应该都是天纵奇才般的人生吧，他们本应该有一条通往最终大道的结局……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的曲折离奇！”
苏铭再也说不下去了。
人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什么可说的呢，谁不是在痛苦中度过，谁不是在这凡间受劫？！
那些转投而来的弟子们，其实都还年轻，当他们第一次看见这种死亡的时候，他们开始是害怕，后来是敬畏，最后是悲恸，而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他们变成了木然。
这种木然，实际上是包含了悲恸、害怕、恐惧、敬畏等诸多情绪的，而他们木然，是因为他们在这一刻，终于是深切明白了，在生死之间，武者竟然是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