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二章
谢灵瑜低头看着马车地板,震惊的瞪大双眸,但是除了这一身闷响之外,车厢下面似乎再也声音。
“殿下,别动。”
萧晏行一把握住想要起身查看的谢灵瑜的手掌,示意她在车内坐好。
随后萧晏行反应很快的推开马车车窗,朝着马车后方看去。
果然在驰骋而过的马车后面,有一道身影在路上滚了一圈之后,迅速起身。
萧晏行见状,也不再犹豫,直接说道“殿下留在车内,切莫下车。”
说着,他直接迈出车厢,从赶车的车夫身旁,直接一跃而下。
吓得正在赶车的车夫,赶紧勒住缰绳,可是马车停下的时候,萧晏行早已经朝着那个窄巷追了过去。
谢灵瑜此刻也趴在了车窗,看着一身绯红官袍的人,衣袂翻飞,整个人敏捷而迅速。
而跟着萧晏行之后,还有另外几道身影。
显然是一直保护谢灵瑜的护卫,他们一直暗中跟在后面,但因为保持着一段距离,因而并不清楚马车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如今眼看着萧晏行在追人,他们立马也出现了。
谢灵瑜见状,立即喊道“保护萧大人,本王要活的。”
但很快又有两个护卫急急赶到马车旁边,谢灵瑜微拧着眉,有些薄怒道“不是让你们去追人,为何还不快去。”
“殿下,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已有人跟着萧大人去追人了,属下等人需得保护殿下安危,”护卫立即回应道。
谢灵瑜原本焦急如焚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难怪方才萧晏行下车的时候,特地叮嘱了一句,让她在马车内,切莫下车。
他知道身后始终有护卫跟随着。
哪怕他自己去追人,只要动静一闹腾起来,必定有护卫会过来保护她。
可是他怎么办
谢灵瑜从未见过萧晏行真正出手,她只是心底猜测对方或身手不凡,但如果他就真的只是身形比一般人灵活而已。
去追刺客的话,岂不是会处于危险之中。
万一那个刺客狗急跳墙了呢
谢灵瑜坐在马车内,想要下车查看,却又明白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待在马车内等待。
“去,带着本王的令牌,去请金吾卫过来,就说本王遇刺,让他们速速关闭平康坊坊门,全坊搜查刺客。”
谢灵瑜思来想去之后,摘下自己的亲王令牌,便要交给车外的护卫。
可是她令牌正要递出去,突然护卫朝着旁边喊了一声“殿下,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了刺客
谢灵瑜从窗口朝着后面看去,只见那道窄巷口,确实出现了几道身影,只是场面却与谢灵瑜想的全然不一样,并非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见萧晏行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并肩而
行,萧晏行的身形在人群本已是极显眼的存在,便是谢灵瑜见过满朝文武,能跟萧晏行身量齐肩的郎君,那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但是这个人却瞧着比萧晏行还稍微高一些。
这么高大一个人,竟是方才藏在她马车底下的那个人
还有为何萧晏行会和这个人,气氛这般融洽
就在谢灵瑜满脑子里都被塞满了疑惑时,萧晏行和那个人走到跟前,谢灵瑜瞧了一眼对方的长相,便认出对方并非是大周。
“殿下,是一场误会,”萧晏行嘴角含笑。
他清俊到宛如被精雕细琢过的五官,这般柔和又清朗的笑意之下,有种让人不设防的信任,就连瞳孔里都似缀着一层星光,亮的有些灼人。
光风霁月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生好感。
连谢灵瑜都忍不住望着对方,就听萧晏行解释说“这位乃是北纥的怀恩王子。”
北戎王子
谢灵瑜这些日子正在处理北纥使团的事情,允许使团来长安的文书,还在鸿胪寺她的值房内摆着呢,这怎么还有一个北戎王子。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谢灵瑜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在上一场大周和北纥的战争之中,北纥大败,王庭向大周朝廷投降之后,不仅赔偿了许多牛羊,更是亲自将可汗的幼子送到了长安,成为了质子。
只怕就是眼前这位北纥王子。
谢灵瑜前世之时,只是听闻这位北纥王子,毕竟那时候她都是作为女眷,出席的宫中宴会,女眷宴会多半是在后宫之内。
这位北纥王子虽贵为可汗之子,却在长安为质。
待遇并不会十分好。
即便圣人偶尔会开恩,允他参加宫宴,他也只会跟文武百官见面,并不会见到宫中女眷。
谢灵瑜这居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怀恩王子,”谢灵瑜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不想对方咧嘴笑道“永宁王殿下,我可是一直听闻您的大名,竟还是头一次见面,没想到您不仅是一位尊贵的殿下,还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
他的言语有些轻挑,惹得在场的护卫,纷纷怒目而视。
怀恩王子似乎也意识到,这里乃是大周,这般言语会被误认为是调戏小娘子。
他当即道“我对殿下并无不敬之意,只不过乍然瞧见殿下恍如神女之姿,一时口无遮拦,还请殿下恕罪。”
谢灵瑜冷眼望着对方,直接问道“你为何会躲在本王马车下面”
她懒得跟这个怀恩王子废话,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怀恩倒也没想到这位殿下如此性急,不由讪讪笑道“殿下,可容我找个安静之处,还跟您细细道来。”
谢灵瑜冷漠以对,却不想旁边的萧晏行却说“殿下,不如让怀恩王子与我们同乘一车,我们找个安静之处,也好将误会解释清楚。”
“萧大人果然是明辨是非之人,难怪方才
我一开口,你便信了我。”
怀恩似乎也没想到萧晏行会替自己说话。
谢灵瑜虽然面上竭力忍耐,不想露出丝毫不对劲,但是心底却震惊不已。
她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萧晏行这个人是多么多疑之人。
即便是她也是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让他这般信重自己。
这个怀恩究竟有什么了不得魅力,竟让他只见了一面而已,就信了对方漏洞百出的鬼话。如今居然还邀请这个人,一同乘坐马车。
殿下,此地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先上马车吧,”萧晏行抬眸,与谢灵瑜四目相对。
望着他深邃而漆黑的瞳仁,谢灵瑜心头竟无比信任。
就如同先前,她看着他拿着一把匕首,就在离自己脖颈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也丝毫不怀疑,他会对她做出任何一丝伤害的行为。
“好吧,你们先上车来,”谢灵瑜颔首。
一旁的几个护卫显然都想劝阻,让谢灵瑜不要允准这么危险的人上了她的马车。
可是萧晏行却已经带着怀恩王子,上了谢灵瑜的马车。
待马车重新启动时,怀恩说道“我如今所住的居所,乃是在太平坊,是圣人赐予的宅子。我虽为质子,但是圣人待我一向宽厚。”
“我听说王子如今也是在国子监读书”突然,萧晏行开口问道。
怀恩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有一丝凝滞,他看向身侧坐着的男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萧大人对我的事情,居然这么了如指掌。”
“不过是上次国子监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我奉命处理此事时,无意中在国子监监生的名单上,看见了王子的名字而已。”
萧晏行声线清润而不急不缓,有种徐徐道来的冷月清风感。
只是怀恩却笑了“不过也是圣人的恩典罢了。”
怀恩身为质子来到长安,不管是住所还是所去之地,都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他如今所住的太平坊离鸿胪寺并不算远,离皇宫亦是如此,而且他的行踪从始至终都有人监控着,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会有人一一向圣人回禀。
不过他来长安这么久了,又始终没有任何异动,这两年的监视才略微松懈了些。
至于国子监确实也是圣人的恩典,无非是怕他在长安无事可做。
干脆将他扔进了国子监,让他学点圣贤道理。
原本应该是草原上飞驰着的雄鹰,如今却被折断了翅膀,只能被困在长安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没有幅员辽阔的草地,亦没有望之让人生出畏惧的雪山。
“上次国子监闹事,你并未参加”突然谢灵瑜问道。
她没想到这个怀恩王子居然也是在国子监读书,反倒是萧晏行却在翻读监生名录的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
怀恩笑道“圣人待我如此宽厚,我岂能狼心狗肺,随意参加这等事情。”
谢灵瑜“那你为何又要躲在我的马车
之下”
她又急又快的追问了一句,似乎是不打算给怀恩思考的空间。
怀恩只能无奈解释说“昨夜我本也是在红袖楼里买醉,又留宿在那里。结果我一早起来的时候,听说居然有人死了,而且还是个回鹘使者。”
“你也知道我们北纥和回鹘人乃是死对头,若是被他们知晓我在这里,又死了个回鹘使者,到时候岂不是会怀疑到我身上,说不准还会挑起两方矛盾。”
“所以我思量许久,情急之下只能先躲起来,正好殿下你的马车来了,我便趁机躲在了马车下面。”
听到他这么说完,谢灵瑜再次陷入沉默。
“殿下,你不信我吗”怀恩脸上带着无奈,可是谢灵瑜始终没有说话。
于是怀恩只能再次看向萧晏行,无奈说道“萧大人,你应该是信我的吧。”
这倒不是他自信,毕竟从萧晏行方才对他和善的举动看来,他应该确实是信的。
果然,萧晏行嘴角轻轻扬起,又是方才那种让人不设防的清润笑意。
“我不信,”只听萧晏行冷淡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瞬间,谢灵瑜和怀恩两人齐齐朝他望去。
“你不信”怀恩震惊地看着他,竟似不敢置信“你不信为何会邀我上马车”
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影子竟开始出现摇晃,渐渐出现了重叠,眼皮更是以下沉得要睁不开。
“我不这般说的话,你又怎会轻易上车呢。”
萧晏行的声轻而飘忽,仿佛贴着怀恩的耳畔,却又好似遥远的如同在天际。
“况且我所用之药,寻常人不过几秒钟便会倒下,你是第一个在一刻钟内还能如此清醒的人,你让我如此不怀疑你。”
萧晏行冷眼望着怀恩,声线再也不是方才那般和善温润。
下一秒,怀恩高大的身躯如同小山般,直挺挺的朝着对面倒了过去。
他整个人一下摔倒在马车里,砰的一声闷响,恍如一头牛倒下。
谢灵瑜震惊望着这一幕,这才缓缓朝萧晏行看去,半晌,她眨了眨眼“我竟不知道,你这般会骗人。”
其实她知道萧晏行挺会骗人,但没想到他能变脸功夫竟如此了得。
任谁当场看了,都会震惊的吧。
萧晏行从上车开始,便刻意坐在了谢灵瑜和怀恩之间,此刻怀恩倒下,他却看也未看,反而转头看向谢灵瑜,声音清隽“方才我追上他之时,他表明身份,还说愿意前往大理寺配合调查。”
“此人躲在殿下马车之下,行迹实在诡异。我绝对不会在没问清楚的情况,将他放走。”
萧晏行的意思很明确,方才大理寺将整个红袖楼都围住了,却还是让怀恩有机会躲在了她车下,说明大理寺定有人跟怀恩有牵扯。
所以他才会那般假意信任怀恩的话,将对方引至马车之上。
“对我而言,唯有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萧晏行直勾勾看着她,声音里热气弥漫,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意味。
在她面前这般行事,他又岂会不知,这说不定会让她心生惧怕和警惕,毕竟一个如此善变又这般善耍诡计之人,总会让人觉得害怕。
可是他并非是不担心,这会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
而是对他而言,她的安危才紧要。
哪怕将他整个人剖开,他依旧还会这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