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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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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十六章

    韩太妃虽说中年丧夫,但身份反而更尊贵,从王妃成为了太妃,顺风顺水了半辈子,几乎无人敢忤逆她,更从来没人敢如此冷漠又残忍的对她如此说话。

    可是如今,眼前的少女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也是头一回,韩太妃第一次感受到,眼前站着的并非只是她的女儿。

    而是是永宁王谢灵瑜。

    “殿下,求殿下不要责备太妃,含凝从未有此奢望,”章含凝似乎刚反应过来一般,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几步跪爬到了谢灵瑜面前。

    谢灵瑜垂眸看着眼前这张楚楚可怜的脸,此刻才明白,为何昨日她会自己落水。

    不是因为跟裴云音的争执,更不是什么可笑的勾引不成羞愧难当,她是为了博得韩太妃的可怜,才会如此行事。

    刻意营造因为她是个孤女,出门在外便会随意受人欺辱。

    惹得韩太妃心生怜惜,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收养她的主意。

    谢灵瑜冷眼盯着章含凝,始终一言不发。

    章含凝其实打心底就怵她,她来长安之后,也在众多贵女之中打交道,便是连圣人的公主也不是未曾见过,可是她从未见过谢灵瑜这样的女子。

    她看似温和而清贵,可是骨子里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纵然她有百般手段,也在谢灵瑜面前施展不开来。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对你有了几分好脸色,你便心生了妄念?”

    谢灵瑜微微弯腰,靠近跪在地上的章含凝。

    章含凝此刻浑身都在颤抖,她将头垂得更低,声音更是带着明显惧意:“小女不敢,请殿下明鉴。”

    从章含凝散步她的流言开始,谢灵瑜便故意装作接纳她的模样。

    就是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如今看来她的野心,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正因谢灵瑜对她主动和宽厚,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取得了谢灵瑜的信任,在韩家寿宴上,她或许就是故意让裴云音误会自己,设计两人争执,再故意让自己落水。

    最后引起韩太妃怜惜,达成她真正的目的。

    不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客居在永宁王府,而是以被韩太妃收养的养女,彻彻底底在永宁王府占据着一席之地。

    她若真是成功被韩太妃收养,哪怕谢灵瑜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毕竟日后她们的身份,不是王爷与客人,而是真正的姐妹相称。

    好计谋,好手段。

    连谢灵瑜在今日得知她真正的目的,才发现她可真是能隐忍,也足够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步步为营,若不是她有前世的记忆,可能真的就会被她骗了过去。

    最后谢灵瑜靠近她的耳畔:“你是自己掉进水里的吧。”

    章含凝眼底露出大骇。

    “我都看见了。”

    谢灵瑜声音极轻极淡,却冷若冰

    霜,将她所有的计谋所有的谋划,都彻底粉碎。

    待说完这句话,谢灵瑜直接抬头看向韩太妃:“阿娘,你若是真心为这位章娘子好,那就不要再试图替她争取,逾越了她身份的东西。”

    “还有,从今日开始库房这些重地的钥匙,也让她一并交出来。我的永宁王府还没落魄到需要让一个外人替我管家。”

    这一句句,一字字,宛如巴掌般狠狠打在了韩太妃和章含凝的脸上。

    从前谢灵瑜忍着,是觉得即便她对韩太妃心寒了,但她到底是自己的生母,理应有一份体面。

    现在看来,有些体面还是能不给就不给了。

    人心这种东西,太过贪婪,也会太过得寸进尺。

    说完这些后,谢灵瑜冲着呆坐在罗汉榻上的韩太妃,微微一行礼,便转身离开,她臂弯上披着的浅草色的帔帛在她转身时,飘荡在半空中。

    随后不带一丝留念的,她的身影走出了正房。

    身后春熙和听荷一人都陪伴在左右,两人默不作声,一直到回了院中,谢灵瑜突然开口:“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殿下要出门?”听荷诧异。

    谢灵瑜声音淡然:“马上便是萧郎君考试,我见他一直在闭关读书,未曾出门,我想替他去求个护身符,祝他此次春闱能高中。”

    听荷这下真震惊了。

    方才在太妃院中,听到她想要收养章含凝的时候,别说谢灵瑜了,连她这么个婢女都气得要命,好在殿下没有手软,坚决反对了。

    本以为殿下要气得茶饭不思,未曾想转头就要去给寺庙里求符。

    也好。

    正好出门散散心,也能让心情舒畅。

    待听荷出去准备,谢灵瑜看着春熙:“正好你留在府中,我有事吩咐你。”

    “殿下有何事要让奴婢去做?”春熙立即问道。

    谢灵瑜:“今日我与太妃之间的争执,若是在府中传播,无须阻止,只管让人宣扬出去便是。”

    方才韩太妃与自己说起此事时,并未屏退左右,身边有不少婢女。

    若是真有人在府中嚼舌根,谢灵瑜倒也不打算阻止。

    她就是要让阖府上下,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的态度,清楚这座王府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谁。

    “殿下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春熙砸瞬间明白了过来。

    夜色降临,头顶月辉清明,王府内烛光影影绰绰,花园里的石柱里也点燃上了光亮,驱散四周的黑暗。

    清丰提了食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萧晏行依旧在伏案读书。

    这些日子里,清丰从未见过郎君如此努力,哪怕从前在书院里读书,旁人头悬梁锥刺股,郎君轻轻松松便能胜过所有人。

    连书院里的先生都说,郎君天资聪颖,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这样天生聪慧的人,若是再拼命用功读书,只怕那些地才们当真要折戟了。

    “郎

    君,吃点东西吧,()”清丰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小声提醒了句。

    萧晏行仿若未闻,只低头盯着手里的书卷,偶尔会落笔在纸上写下东西。

    清丰无法,只得将食盒里的东西,先取出来,等着郎君看完书再过来吃。

    不过这次还好,没一会儿萧晏行便停笔,起身走了过来,抬起手臂准备净手。

    清丰赶紧把铜壶拎了过来,将鎏金铜盆里倒好干净的清水。

    待他替萧晏行挽好袖口,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郎君,方才我出去拿东西,听说了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_[(()”

    萧晏行双手沉入水盆,他手指上并未沾染墨迹,修长又白皙的手掌骨节分明,在清水的浸泡下,更是漂亮的发光般。

    他轻睨了清丰一眼:“我与你说什么,你记得吗?”

    “不得私下打探王府机密,”清丰赶紧说道。

    但他赶紧说:“这并非是我非要打探,而是整个王府里都传遍了,况且还跟那位小殿下有关呢,郎君你不想知道?”

    萧晏行手指轻轻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掌,似认真在净手。

    直到他抬起双手,取过清丰手里捧着的白布,将手指间的水珠一点点擦干净,才轻启薄唇:“说吧,是何事。”

    清丰心底拼命憋着笑意,他就知道,郎君听到小殿下三个字,肯定忍不住不问。

    于是他赶紧开口说:“听闻小殿下的母亲韩太妃,居然想要收养那位住在府里的章小娘子,便是咱们头一回入长安时,在府门口遇到的那位小娘子。”

    “结果小殿下大怒,与太妃之间发生了争执,听说太妃还威胁要入宫请圣人和太后,降小殿下一个忤逆母妃的罪名呢。”

    萧晏行本是安静听着,渐渐他沉稳的眉心,一点点拧了起来。

    那双乌沉沉的黑眸里也起了一层冰霜,凝结起来时,让原本正说到兴头上的清丰,瞬间倍感压力,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好在小殿下也不是吃素的,说太妃若是敢进宫,她保证圣人和太后不仅不会怪她,还会怪罪章小娘子让她们母女离心,说不定会赐死章小娘子。”

    “结果还真把太妃给吓住了,再不敢提此话了。”

    清丰方才听到的时候,心底都不住感慨。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天家为了皇位争斗个你死我活,本以为永宁王府就这么一位小殿下,不至于有什么争斗,居然也让人碰上了。

    “如今府里都在议论不已,说韩太妃实在太过偏心,若是真收养那位小娘子,岂不是让小殿下白白多了个阿姐,以后不得处处退让,受尽委屈。”

    别说清丰也是打心底里为谢灵瑜抱不平。

    这位殿下不管是对他家郎君还是对他,可都是处处宽厚优越,人心都是肉长的,清丰自然无条件站在小殿下这边。

    “殿下如何何在?”萧晏行开口,只是声音里糅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清丰轻叹:“听府里人说,殿下

    ()    与太妃发生争执之后,便即刻出了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宫去了,说不准这会儿她先去跟太后告状了呢。”()

    这样也好,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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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丰为自己这个想法,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晏行握在手里的白布,本是为了擦干手掌,可此时他手掌抑制不住地握紧白布,手指更是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筋骨立现。

    他想起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少女,手托雪腮,眨着眼睛跟他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却也会在气急之时,说出要赐死某个人。

    或许她当真是受了委屈,才会这般气急吧。

    “郎君,您还是先用膳吧,”清丰见他站在原地出神,忍不住提醒。

    可是他话音刚落,萧晏行却已走出了屋内,来到廊下,清丰赶紧追出来,疑惑问道:“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萧晏行抬眸望着头顶清辉,原本心底的涟漪,似被轻轻安抚。

    这一刻的心情,竟与那日她在茶楼外面撞到裴靖安生气时别无一致,不想见她露出愠怒的表情,那张脸合该眉宇轻快,乌黑杏眼里的笑意如水般溢出,而不是承受这些。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小殿下的情绪,居然能这般轻松牵动他的情绪。

    “郎君。”

    萧晏行出神时,忽听到一道轻软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错觉,待抬眸时,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姿在月色下,漫步而来,她臂弯上的帔帛本应垂在脚边,可是此刻夜风拂过,飘带荡在她的身上。

    陡然出现在院中的少女,就这样踩着清浅月光,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眼尾微微上翘着,还未走到跟前,眼波便犹如潋滟春光在其中荡开,直到跟前时,她轻笑着说道:“郎君怎么站在此处?”

    这句话带着袅袅轻软气,一点点回荡在他耳畔。

    让原本犹如在现实中和梦境中相互拉扯的他,被她这么轻轻一拽,扯回了当下,真的是她出现了。

    “殿下,”他轻声喊了一句。

    谢灵瑜倒也没说旁的,只是从荷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枚符箓,递了过来:“这是我今日去玄清道观,特地为郎君求来的。听闻此观的文曲星最为灵验,我可是特地请观主亲自赐福的。”

    谢灵瑜芊芊素手里,捏着那枚她特地求取而来的明黄符箓。

    萧晏行垂眸望着,呼吸竟是屏住般,原本心底早已经平息的涟漪,此刻也因为她的一番话,渐渐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今这些巨大的浪涛,不住澎湃着,几乎要将他溺毙于其中。

    “殿下今日去为我求取的?”他声音似有些凝滞。

    谢灵瑜并不知,连他都知道了府中发生的事情,只当寻常道:“虽说郎君有真才实学,并非要靠神佛,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我只希望郎君春闱顺遂。”

    这一刻,萧晏行心底的浪涛将他彻底挟裹在其中,那些看得清看不清的,都在这一刻被破开,内心最深刻的那一刻彻彻底底地被看了个清楚。

    许久,他轻声说:“我愿殿下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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