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舅舅来信
转眼正月就到正月十五了，春节也正是进入尾声了。
这天中午，佟妈他们正在搓元宵，突然门外有人大声的喊：“院子里有人吗？”
佟妈开门一看，原来是邮递员骑着驴车来送信了。
邮递员叔叔穿着军大衣，带着雷锋帽，裹得厚厚地，只能看见一双坚定的眼睛。他核对了佟妈的户口本以后，从挎包里翻出一封厚厚地信封和一个编织袋。
佟妈看了一眼信封，转身对大哥说：“你去把我床头柜上的信拿来。”
然后佟妈又热心看着他说：“同志，你跑了这么远，水壶需要加水吗？”
邮递员把系在身上的军用水壶取下来，递给佟妈：“大嫂，那就麻烦你了，我正好喝完了！”
“这有什么，文月快拿去接满。”佟妈想了想又说道：“倒那个红色热水壶里的水，那个是刚烧开的，比较热啊！”
“妈，知道了。”
佟妈留在原地跟年轻邮递员唠家常，跟他约定好下次来收信的时间，等大哥和二姐都回来以后，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邮递员。
纸短情长的年代，一封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信，寄托了亲人之间无限的思念。
佟家就是这样的，佟妈已经有二十年没回家看望老人了，一年才打两三次电话，日常只靠着每月一封来信交流大家近况。
佟妈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信，先一目十行的大概看了一遍，然后才细读。她越看神色越发难看，颤抖着双手，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哥焦急地接过信来，一眼就看到了：
小妹，母亲身体有殃，我们送去医院也检查不出病因，只让好好养着。母亲心胸开朗，只说是命数，并不在意，但她总是念叨着你的名字，我想她大概是非常想你了，你也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了，尽量抽空回家看看吧，母亲时日不多了啊！
佟文朝心里震惊不已，前一阵子写信时，外婆身体明明还是很好，怎么现在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呢。
“妈，你冷静下，外婆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没有那么差，要不舅舅早该给我们打电话了，而不是写信的！”
泪眼朦胧中，佟妈回忆起自己高中毕业时候，一心叛逆，总想着去远方闯荡，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军时，外婆气的罚她跪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含着泪、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
当兵就当兵吧，年轻的心永远都不知道安定，又从成都跑到这座几乎是中国最西边的城市，20多岁时可以转业回家时，又因为爱情留在了这里。
这么多年她们交流时总是避免着不去碰触这些话题，佟母一直以为母亲是怨着自己的——怨她负气远走，怨她扎根西北，怨她多年不归。
佟母总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未尝不是在躲避这些。
她越想越难受，一想到母亲的殷殷期待就内疚不已，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回家的，她总说工作忙，抽不开手，一是为了躲避，二也是因为更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殊不知母亲也是这样，牵挂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佟母现在多想立刻回家看望父母啊，不管其他的，就像当时那个毅然参军的小女孩一样，那么义无反顾，那么坚定决绝。
可是她不能，她的背上满是重担，咋不能像以前那样潇洒、任性。她丢不开自己的责任，于是只能自己煎熬。
亲情是最深的牵绊，佟文静现在深有感受。看着佟妈哭，她的心头就泛上一阵心疼，想跟着母亲一起大声哭泣，分担她的忧愁。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佟母担心，只能小心翼翼地靠在母亲怀里，拿着纸巾擦拭她的眼泪：“妈妈，你别哭了，你这么想奶奶的话，我们就去电话吧！”
“是啊，去打电话吧！”大哥和二姐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时候只有电讯局和邮局可以打长途电话，节日时打电话的人特别多，有时候甚至需要预约。
佟家人现在急着打电话，只能去电讯局碰碰运气。
电讯局农场就有，佟家人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多少人，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电讯局的接线员问了外婆家的门牌号，转播了好几次后终于接通了，接电话的是职工楼的保安，佟妈给他讲了找林伟光（外公）以后，就把搁在一边出门喊人去了。
“林老头，林老头，快来接电话了！”
“你家小女儿来电话了！”
保安的嗓门还挺大的，佟家人在电话这头听的清清楚楚。没一会儿，电话就又被人接起来了。
外公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幺姑儿，是你吗？”
“唉，爸，是我！”佟妈激动的回复道。
“幺姑儿，今天怎么想到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嘛？”
“爸，我刚收到大哥写的信了，妈的怎么还好吗？”
外公没有回话，电话想起一阵杂音后，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幺姑儿，是我，我好着呢！”
“妈……”佟妈一出声，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她捂着嘴，无声的落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妈，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大哥信上全都说了。”
“老大说了？他说什么了？就知道瞎说，我真的好着呢。”
“你们去大医院检查了吗？”
“去了，怎么没去，上次那医院说不清楚，你大哥就带着我们去华西瞧了。人家医生说了，没事儿，放宽心就好。”
“妈，大哥在身边吗？你让我问问他。”佟妈怕母亲不说实话，想跟大哥再确认一遍。
“好好好，让你大哥跟你说。”
“喂，四妹，你别担心哦。上回医生应该是误诊了，我们去大医院头看了，说是没得事儿。”舅舅也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
听到大哥信誓旦旦的保证，佟妈的心总算落地了，跟大哥嘱咐了几句后，继续跟母亲说起话来。
佟妈让他们四个依次跟外公外婆们打招呼，听声音老人们非常的开心，还问佟妈什么时候带孩子回来看看。
一问到这个问题，佟妈就有点沉默了，但这回说什么都不能逃避了，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说：“等明年文月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回去看你们。”
“还要一年多啊，你们要快点哦，我们岁数都大了，很想你们哦。”
佟妈听着老人的声音，噙着泪水保证道：“肯定的，我们8月回去，刚好能赶上爸75岁的生日。”
“好好好，那我们就等着你们了啊！”
佟妈约定完以后，又跟老人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掉电话。
佟文静他们转身出门时，电讯局外面的人竟然比之前多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一家人打了太久的原因，见佟妈他们走过都爱答不理的。
佟家人心虚地溜出电讯局，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人骂出声来。
元宵节的突然事件就这样告一段落，佟家人终于又恢复了活力。
回到家时，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中午搓好的元宵终于派上用场了。
佟妈他们包了两种——实心和的红糖花生的。
实心元宵是佟文静要求的，她上辈子吃太多了，最多的时候连着吃了一个月，而且都是sn牌的，导致她现在看到红糖花生这种组合都有点犯恶心。
汤圆搓的很大，佟文静吃了五个差不多就饱了，佟妈非要她在吃一个，说什么六六大顺，吃了今天才能过的更好。
佟文静不知道是否会六六大顺，她只知道现在自己撑得不行，本来就浑/圆的肚皮撑得跟个气球似的，走两步就想吐。
佟妈无奈了，只能叫二姐带她出去消消食儿，顺便去小卖部打点酱油回来。
佟文静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小卖部，跟乌龟赛跑一样，把二姐看得急的啊，恨不得立马抱起她就走。
“小四儿，你这样慢吞吞哪能消食啊，步子迈大一点嘛！”
“二姐，我肚子涨得难受，走不动啊。”佟文静欲哭无泪了，当她不想走快点啊，这不是实在走不动了嘛。
佟文静蹲在地上，望着不远处姐姐的身影，自暴自弃的想要休息一会儿。
突然她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有一个人在暗处在盯着她似的，让她全身发寒。她站起来搓了搓手，借着月光向四周望去——非常的安静，除了二姐和她仿佛就没有人了。
佟文静摇了摇头，纳闷道：“难道是错觉吗？”
不管其他的，跟紧大姐才是最安全的，佟文静赶紧喊住：“大姐，等等我啊，我好害怕！”
“还知道啊，那还不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
佟文静话还没说完，突然注意到，转角的电线杆子处，有一道清晰的人影正在晃动，吓得失声大叫：“啊啊啊啊啊，二姐，你看那里的影子在动！”
二姐也被唬到了，举着煤油灯冲那边喊道：“是谁在那里？不出来的话，我喊保安队的人啦！”
听到二姐的声音，那个人影迟疑地动了动，正想走出来时，突然又有人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