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分娩
其胎死,当下之。
眼下祝慧儿气血两虚已经昏死过去,妖胎若不娩出,有性命之忧。
司徒宗诲用手背一探,祝慧儿腹部阴冷如冰,寒气逼人。
如此说来,这妖属至阴至寒之物,想必祝慧儿现在整个身体寒冷至极如坠冰窟。
寒者,热以行之。
补血以生水,补气以生血,气血两旺方能胞宫有力。
司徒宗诲快速在纸上写了一张大补气血的药方递给晚星:“让宝蕴去离祝府最近的药铺,按药方抓两副药,速速煎药送来!”
“好!”晚星看着手里另一张药方,“这个还用吗?”
“不用,救命要紧!”司徒宗诲严肃道,“还有,让祝家带阿葵捉一只活羊来!”
“哦哦,马上去!”
“等等,等会你要留在这里帮我,”司徒宗诲一把拉住她,“我这……多有不便。”
“嗯!”
这边晚星刚给祝慧儿换下干净的被褥,那边阿葵已经扛着一只捆得结结实实的羊进来了。
司徒宗诲与阿葵合力把羊倒吊在梁上时,宝蕴端着一碗冒热气的中药跑进来,她脚步如飞,药却一滴都没洒出来。
司徒宗诲手起刀落,在羊脖子上刺了一个小口子,用碗在下面接热乎乎的羊血。
晚星让祝慧儿倚靠在床头,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闭着,药怎么都送不进她嘴里。
这样下去怎么行?
晚星一咬牙,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味道,又酸又涩又苦,差点把她送走!
她表情扭曲地含着药,双手捧着祝慧儿的脸,对着那惨白的小嘴就要吻下去。
这操作看得宝蕴一愣,忙拉住她。
晚星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祝慧儿的嘴,意思是要用嘴把药送进去。
宝蕴身为一个古生古长的纯古代女子,自然无法理解晚星这种嘴对嘴喂药的亲密行为。
她环顾四周,抽出宝剑走到房梁下,一手捏住羊嘴,一手执剑对着羊下颌一挑,羊血顿时喷溅。
她伸手从血肉里拽出一根管状物,抄起桌上的茶水简单冲洗了一下。
她动作干净利落,眨眼间就完成,没有丝毫停顿犹豫。
“用这个。”
晚星拿着这根羊气管,惊骇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这宝蕴吧,平时温温柔柔,话也不多,有时候却又杀伐决断,令人胆寒。
就如眼下,她竟被宝蕴所作所为震慑得不敢废话,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一碗药下去,祝慧儿面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能虚弱地撑开眼睛了。
司徒宗诲从帘下递过来一碗殷红的血浆:“祝小姐,趁着血还热,赶紧喝下去。接下来,还是一道鬼门关。”
“我让院子里的人都退出去。”宝蕴看到祝慧儿的肚子,聪慧如她,早已经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司徒宗诲赞赏道:“还是你思虑周全。让那个婢女过来,她是知道的。”
果然女子心思要细腻些,祝慧儿尚未成婚,今夜分娩必然会有些声响,若是传出去,恐怕祝家就没法在鹿荏待了。
宝蕴对着司徒宗诲抿嘴一笑,没了方才斩钢截铁的气场,一笑之下,脸上又浮现出微乎其微小女儿的娇羞。
司徒宗诲转头对阿葵说:“院子里应该有小厨房,待会你和宝蕴去多烧些热水送来。”
“好,这就去!”
此时已经不单单是赏金的事,人妖殊途各不相犯,若是祝慧儿与那妖两情相悦倒也罢了,司徒宗诲本想撒手不管,但想想若是师父遇见,必然全力相救。
温热腥膻的羊血灌进祝慧儿喉咙里,祝慧儿拼命忍着恶心,任胃里翻江倒海。
翻涌中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炙热的气,四散迸溢流入经脉,方才冷如寒冰的身体渐渐回暖。
但那股热气却不肯停歇,在腹部盘旋不散,不停的凝聚、盈胀,涨得她难以忍受;忽而它又不停的收缩、下坠,下体坠痛难当。
那股力量推着肚子里的妖胎,一阵一阵地往下挤压,痛得她想要翻滚。
刚开始还有喘息的时间,随着那股力量来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密,祝慧儿被疼痛裹挟着,开始抑制不住发出痛苦的喊叫。
“小姐!小姐您使劲啊!”
“你、你别光用力喊!”晚星手忙脚乱,一边给祝慧儿擦汗一边掀开被子看情况。
天哪!这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晚星差点晕过去,强烈的不适感塞满了她的胃,她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出这景象,她不敢相信一个人能承受这样大的痛苦。
祝慧儿连连的惨叫却容不得她半刻分神,她强打精神,在脑子里搜刮她知道的任何关于生孩子的信息。
啥都不会啊!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硬来啊。
“调整呼吸!……不要大喘气!试试找到感觉。”
万能的网络,让她曾经刷到过一个帖子,《每天一个恐婚小故事》,依稀记得是一个妈妈记录生产的历程,幸亏她写了医生是怎样引导她的。
婢女翠灵用干净的帕子给祝慧儿擦洗下身,避免因为血过多而看不清宫缩。
“你不能再乱喊了,你本来就气力不足,等会力气用完了!”
看到祝慧儿不能自控地喊叫,晚星语气又急又快,心里像着了火一样。
“小姐,你得听姑娘的,小姐啊……”
祝慧儿疼得要死要活的,根本就听不进去。
晚星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古代女子最看重名声,尤其怕影响家族名声。
“你再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别人听到了怎么办?传出去你爹娘怎么做人?还有你,你别再哭了!!”
安静了两秒,祝慧儿忽然猛吸一口气。
“对!等感觉来袭时憋气——使劲!”
“不要怕,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几轮过去祝慧儿衣服头发全被汗水打湿了,她的眼白因为太过用力满布血丝,通红如血。
她攥紧被子,顺着那股力量,一次又一次的用尽全力,一次又一次被剐尽血肉。
疼痛将她凌迟了千百遍,终于给了痛快一刀。
全身的痛、极度的撕裂感一瞬间消失了,她双腿不住地颤抖,口中含糊不清地自语。
“啊!”
翠灵一声嚎叫,指着祝慧儿腿边那团东西,连滚带爬地后退,瘫软在地上。
那是一团什么!
一层浑浊的膜包裹着青黑色长条状身体,怪异的花纹、骇人的模样,让人寒毛直竖!
晚星浑身战栗,刚刚参与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体验,又看到这古怪恶心的妖胎,她再也压不住胃里的不适,转身干呕起来。
“我来处理。”司徒宗诲的声音响起,冷静低沉。
翠灵已经瘫倒地上手脚不听使唤,晚星也没有勇气再看一次,她侧过脸拽出祝慧儿身下的床布,胡乱地包起来,拎到帘子外交给司徒宗诲。
“怕了吗?”司徒宗诲接过去,看到晚星时眉头微微动了动。
他的手轻轻地、快速地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下。
晚星只觉得有一双热乎乎的手抚上她的心头,抚平了不断波动的恐惧不安。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似乎多了几分凝重。他的语气,也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不在意,似关切,似温柔。
“嗯。”
有他在,晚星被抽干的勇气,好像又重新焕发出来了。
“我马上就回来。”司徒宗诲略微僵硬地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提着床布快速隐入夜色。
晚星绵软无力地歪在椅子里,看着茶壶,连倒杯水喝的劲都提不起来。
祝慧儿依旧在喃喃自语。
晚星头痛欲裂,不想听她的絮语,只想坐在椅子上好好地歇一歇。
可祝慧儿的低语却像蛇一样,钻进她的每一条神经里。
“他快要来了……他要来了……”
她突然从椅子里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