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路可走
凉水激得她脸上的毛孔急剧收缩，晚星剧烈地打了个冷战，猛吸一口气瞬间清醒。
司徒宗诲正蹲在她面前，双肘懒懒搭在膝盖上，嘴角含笑，散漫中带着调谑，但笑意却在看到晚星反应的一瞬消失不见了。
因为她目光在落到司徒宗诲脸上时突然惊恐万状，犹如看见洪水猛兽，连退数尺距离。
司徒宗诲被她的反应惊住，一时无措，脸上再没有平日里捉弄她时的揶揄之色，面色微怔，“怕我？”
“不…不是，我…我…我以为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她故作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和瑟缩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我么？”
原来她潜意识里是怕他的，是不相信他的。
虽然他的确也不可信，但不知为何，看到她满眼恐惧，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在墙根，竟然莫名心堵。
司徒宗诲九岁前与父母居住在山林，十几岁时拜师，师父与世无争逍遥自在，住处也在闹市之外，不怎么与人交往。
他虽然放荡不羁任性恣情，却从没有与异性相处过。
初见晚星时，确实为她样貌惊叹过，但越相处他越发现她并非只有美貌，她善良、大度、冷静、不怨天尤人、善于苦中作乐……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甚至有点想放过她。
现下她这番表现，倒让司徒宗诲清醒了，她并不如表面一样相信他依赖他。
也好，也不算冤枉他，因为他的确是骗了她，从假意剖丹将玉瑷毒杀时，他就算好了，最后取她心血炼丹。
只是，他算错了一步，她是晚星皎皎，不再是玉瑷了，玉瑷无法影响他，但她能。
狭窄的甬道内，阿葵和宝蕴也同样一时没能从梦中清醒，皆面色苍白。
“二哥！”阿葵眼眶红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他们把你害了！”
“小子，我在你梦里这么弱吗！”司徒宗诲给他一拳，阿葵却揉着肩笑得开心。
而宝蕴，沉默不作声。十多年了，她早就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对她来说，浮生给她的并不是噩梦，是好梦。
因为几人中毒刚醒，一时无力行走，便在石门处休息片刻。
司徒宗诲靠坐在墙上，闭目养神。
晚星悄悄挪到他旁边，怼了他的胳膊一下，低声道：“干嘛？怎么了？”
他转头，眼神里清明如从前。
“我刚才中毒了嘛，梦见你变成了大坏蛋。”晚星忸怩不安解释道。
哦，来解释了，司徒宗诲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突然莞尔一笑，说：“有多坏？”
晚星明显僵了一下，但又马上调整好了，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嗐！不重要，都是假的，梦而已，谁还能一直做好梦。”
司徒宗诲闲扯一般道：“说不定你现在还在那个梦里呢？”说完脸色一变对她扯出一个阴森怪异的笑。
晚星看得头皮发麻，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不顾他手腕的伤，恼怒道：“你再胡说。”
司徒宗诲边躲边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手！手！”
阿葵：一脸鄙夷，好像闻到什么酸臭的味道？
宝蕴：他们两个？
夜明珠映着晚星俏丽的脸，生动可爱，司徒宗诲垂下眼帘，像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闷闷的。
他竟然希望世上真有“回还锁”这种东西了。
甬道只有流水沥沥，夜明珠灼灼。
休息了约两刻钟，司徒宗诲起身走向室内。
石室还是同之前的石室一样，只是小了一号。
细细查看与石门相对的石壁上，能看出一丝极小的缝隙，缝隙延伸，隐约勾画出一扇窄小石门的痕迹。
司徒宗诲握拳击了击那扇小门，果然有一块位置比别的地方响一些。
“和那边门一样，也是内里有一道中空用绳索连接机关。”司徒宗诲解释道。
阿葵：“机关在门里边？不是在门环上吗？”
宝蕴：“门环应该只是触发机关的。”
晚星拉住准备跃上头顶的司徒宗诲：“等等等等等！商量一下先，万一拉开再冒出什么怪物或者毒气暗器啥的……”
宝蕴赞同地点点头，还是小心为上。
阿葵：“开了可以先不进，观察观察再进嘛！”
晚星：“你是鱼的记忆吗？那个水獭怪可是自己窜出来的哦！”
“这种密室，翻来覆去就那几种花样，”司徒宗诲不以为意，“不是暗器就是陷阱或是使毒。”
说到使毒，宝蕴忽然想起：“二哥，刚才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三个人齐齐看向司徒宗诲，目光中带着疑惑，对哦！
晚星：“该不会你偷偷吃了什么避毒丸之类的吧？”
司徒宗诲：“我说我小时候吃了不少中这种毒的鸡，你们信么？”
“信！”
晚星：就你那狗腿样，就算你二哥说他吃过神仙肉你都信！
不过司徒宗诲今天的运气属实太好了点，那水獭本来能把他的头咬爆的，却只是喝了点血就罢休了。
还有这毒气，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好像是提前打了疫苗一样。
似乎这处处夺人性命的地宫，偏偏只给他留一线生机。
“运气这东西，谁先用完谁先走。”
“那你是打算等走了再用吗？”不等晚星打过去，司徒宗诲面上带笑一纵身跳上室顶。
“甬道等我！”
三人看着头上晃晃荡荡的巨石，疾步退出石室，以免被砸成肉饼。
少时，司徒宗诲轻飘飘跳下。他已经扯去另一边的绳索，巨石却依然结实地吊在室顶，小门也没有半点打开的迹象。
晚星疑惑：“这花样好像不是你说的那几种花样？”
“当心！”
正对小门的阿葵脚下石板突然翻转，掉落瞬间他长臂一伸用手扒住边沿，身体悬于半空。
司徒宗诲用力一提，把他拽了出来。
黑漆漆的洞像大嘴一样张着，等着把人吞掉。
宝蕴起身将墙角上的夜明珠抠下来，一人分一颗，用作照明。
司徒宗诲把他那一颗扔进洞里，好家伙！洞底一片森厉刀锋，阿葵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扎个透心凉。
突然小门微微晃动，缓缓收进石壁中，外面漆黑一片。
司徒宗诲小心翼翼地走出小门，门外却是空无一物，他前脚脚尖已经踩空，石块纷纷掉落，砸进墨一样的深处。
没有怪物没有石室没有通道没有机关，什么都没有。
门外是一处藏在山体内部的断崖。
地宫走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再无前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