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皇上寝宫里, 灯火通明,几名太医诚惶诚恐地守在榻前。
皇上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之上,双目紧闭, 脸色泛白。
皇后和一众嫔妃跪在榻前, 脸上俱是惊慌失措。
皇上忽然晕倒,太医来诊治,说是身体本来就虚弱, 此次急火攻心, 猝然发作。言语间透露出性命之忧。
皇后娘娘神色忧虑地问:“太医,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其中一名年长的太医表情凝重忧虑,“回皇后娘娘, 依老臣诊断,约摸一个时辰之后皇上会醒转, 醒转后及时服药, 或许会有转机。”
“什么叫或许会有转机?”皇后双手攥紧, “若是没有转机呢?”
太医惶恐地低下头:“老臣,惶恐。”
他不敢说出“死”这个沉重的字。
“你是说,皇上恐命不久矣?”皇后压低声音道。
太医战战兢兢回答, “这个, 需看天意了!”
皇后娘娘只觉得天旋地转, 想要晕死过去。
她先是丧子之痛, 现在又要面临皇上驾崩?
为什么是儿子先死,皇上再死呢?
如果皇上先死,一切岂不是遂了她的意?
命运弄人!
皇后有种心力交瘁之感。
可,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用手抚住额头,慢慢向外走去。
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走到门口处, 她回头,对那些哀哀戚戚的嫔妃们说道:“你们且回去吧,别扰了皇上的清静。”
暂由一名太医守在皇上床榻之前。
回到皇后宫苑里没多久。
宫女来禀报:“娘娘,王爷侧妃求见。”
大晚上的,陈米回来了?
皇后烦燥地抬了下手,“让她进来吧。”
陈米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宫女服饰,头发凌乱,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给皇后跪下了,“娘娘,救我!”
皇后蹙眉:“不是让你去王府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米幽怨地抬起头,望了眼周围的宫人。
皇后神色疲乏地下令:“都下去吧。”
等众人都出去后,陈米向前跪行几步,惊忧不已地道:“娘娘,我们都被骗了,王爷不傻。”
她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向皇后报信。
她独处之后,慎重考虑过。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得对皇后忠诚。
所以才冒着生命危险,换上宫女的衣裳,偷偷自王府跑了出来,千辛万苦来宫里报信。
皇后震惊地抬眸,“你说什么?”
陈米惊略略地说道:“娘娘,陈米说得千真万确,王爷一点儿也不傻,她还威胁臣妾,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活就必须老实待着,不许动王府里的任何东西,不许插手王府的任何事物。”
相信了十几年的事情,猛然被说成是假的。皇后难以相信,她问:“你亲眼瞧见的?”
“不光亲眼瞧见,还亲耳听到了。”陈米道,“随行的宫女、太监都瞧见了。”
“他们人呢?”
“怕王府里的人起疑,陈米只带了一名太监出来。”
皇后:“让他进来。”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走进来。
皇后瞧着他,“王爷,不傻?王爷很正常?”
小太监咚咚磕了两个头,“娘娘,王妃说得千真万确,王爷很正常。”
两个人说辞一致,皇后有些信了。
她起身,“竟有这种事情?”
被热水烫的时候,裴雾神色呆呆的。
吃核桃皮的时候,裴雾表情懵傻。
回答问题的时候,裴雾眼珠子几乎不转,反应奇慢。
这个样子的他,会是个正常人?
他若是个正常人?
皇后内心惊骇!
万不能让他登基称帝!
也许太子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否则,世上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皇后一双凤目瞪得大大的,她挥了挥袖子,“陈米,你稍安勿躁,先回王府待着。有何异动,派人告诉本宫。”
打发走陈米,皇后找来一名太监:“速传裴争进宫!”
权衡之下,皇后宁愿裴争这个皇上的侄子继承皇位,也不能让
裴雾得手。
皇上重病,大约一个时辰后会醒,醒后活下来的机率不大,她得抓住这一个时辰,把事情安顿好。
太监速速去办。
这厢,皇后在着急打算,那边,裴雾快马加鞭赶到宫里。
他一改曾经的痴傻状态,像疾风骤雨一般,昂首阔步进到皇上寝宫。
每个看到他这副样子的太监宫女都吓得噤若寒蝉。
他们交头接耳。
“刚才那人是王爷?”
“看着,是……”
“可王爷,王爷怎么会是这样的?”
“可那明明是王爷的脸,眼神却凌厉惊人……”
宫人们害怕惊慌,难以相信所看到的事实。
在俞虎的陪同下,裴雾未经禀报便闯进皇上寝宫。
见到这个样子的裴雾,守在榻前的太医吓了一跳,“王,王爷?”
看着长相是,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个傻王爷。
裴雾神色淡淡的,“惊闻父皇重病,上天垂怜,本王刹那间恢复了神智。”
这算是给大家一个自己变正常的理由。
理由虽牵强,但太医不信也得信。
太医嘴唇哆嗦两下,咚地跪下:“臣,见过王爷。”
裴雾没理他,跪到榻前,盯着皇上灰败的神色,轻轻唤了声:“父皇!”
他唤了好几声,皇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扭头,质问太医:“父皇为何会如此?”
太医慌忙解释:“皇上本来便有恙在身,只是秘而未宣。此次,可能是受到打击,身体不支才猝然倒下。”
裴雾:“什么时候会醒?”
太医表情踟蹰,“这个,臣说不准。”
之前说是一个时辰,也仅是个概数,皇上重病,一切都是未知的。
裴雾不问了,身子转身床榻,目光久久地盯着皇上的脸。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平躺着的皇上,眼睫忽然动了动,裴雾面露惊喜,声音低低地唤道:“父皇!”
他怕声音大了吓到皇上。
皇上眼睫眨动几下,缓缓睁开。
裴雾抿了下唇,静静
地看着皇上。
皇后体虚,嘴巴翕动几下,说不出话,但双目睁着,定定地看向裴雾。
眼神中流露出惊异、不解和难以置信。
裴雾眼神复杂,没再说话。
太医惊喜,忙拿起早备在一旁的药,哆哆嗦嗦地递过来,“皇上,皇上,请,请喝药。”
裴雾主动上前,用未受伤的左胳膊,慢慢扶起皇上的头,右手则接过药碗,慢慢递到皇上唇边。
皇上全身绵软无力,连抬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嘴巴张开。
裴雾碗沿靠近他的唇。
只听皇上气息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吾,儿……”
脑袋猛地一垂,无声无息。
太医见状,嘴巴大张着,失魂落魄地跪坐到地上。
裴雾端碗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暗褐色的药液微微晃着,溢出了几滴,滴到明黄色的被子上。
俞虎自裴雾手中接过药碗,轻轻放到了一旁。
他指尖搭到皇上的鼻子下端,稍顿,声音极低地提醒裴雾:“王爷,皇上,去了!”
裴雾虎目圆睁,神色肃穆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面对越来越多赶来的人。
那些人里,有皇后,有欲争夺皇位的裴争,有叶太尉父子,有俞德先生,有后宫嫔妃,有大臣,有太监、宫女……
他威严无比地站在那里,一字一顿地喊道:“皇,上,驾,崩!”
白衣缟素,阖宫全部陷入哀痛之中。
在一片缟素之中,叶太尉站了出来。
“各位娘娘、臣子,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裴雾,人品贵重,虽曾有不辨菽麦的日子,但上天垂怜,在得知先帝病重的消息之时,茅塞顿开,聪明绝世,富有智慧。宜继承大统!”
皇子只余一位,且目光凌厉严肃,一看就不是呆傻的样子。
大臣和妃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所措。
皇后咬唇,站了出来:“王爷呆傻十几年,怎可贸然登基?如此会令天下不服,令百姓不齿。先帝曾口谕本宫,属意侄子裴争继位。”
她想阻挠裴雾登基。
众人将目光瞟向裴争。
裴争一表人才,伶俐有加,的确有继承大统的能力。
裴雾目光沉肃地站出来,面向众人,声音铿锵有力,“父皇临终之前,曾在本王耳边,亲自口谕,传位于本王。”
皇后气结:“先帝昏睡,口不能言,你有何证据?”
俞虎抱拳,“娘娘,臣可以作证,先帝虽力弱,但亲口在王爷耳边说了四个字,传位吾儿。”
皇后不服,侧头:“太医呢,守在先帝身边的太医呢?”
俞虎是裴雾的人,但太医不是。
太医匆匆赶到前面,抖抖索索跪下,“娘娘!”
皇后瞪着他:“你说,先帝可曾说过‘传位吾儿’四个字?事关江山社稷,不可作假。否则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医垂头,“先帝醒转时间很短,臣的确听到先帝开口说话,但离得远,前面的没有听清,隐隐约约听到‘吾儿’两字。”
皇后盛怒,“当真?”
太医:“臣不敢有半句妄言,句句属实。”
这个关口,他哪敢添油加醋。
有资深老臣叶太尉力荐,有两名有力的证人作证,裴雾又表现出了一副凌然傲气的架式。
众臣和宫人们纷纷跪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