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见东方
无法可想，只能破罐子破摔。顾盼干脆白天课也不去上了，就呆在寝室里发呆，或者去操场发疯，坐在那里啥都不想，一晃就是半天。
下午老梁那里可不敢缺席，不过反正老梁也不管他，把他丢进房子里就不闻不问。幸好墙上有钟，手上有表，顾盼还不至于不知道时间。到了时间，自己打开门悄悄溜走，老梁也只当没看见。
这天深夜顾盼依然睡不着，等到天最黑的时候，一个人又悄悄溜出去。出门之前他仿佛听见小蒙的房门轻轻响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响。他顿了一下，继续拉上了门，一个人又习惯性的走到了操场角落的大树下，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就开始发呆。
顾盼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发呆了。他在家本是个一刻都坐不住的孩子，可现在却变得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动不动就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他现在明白老梁为什么喜欢躺在他的藤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了。其他不说，至少舒服啊。
天上依然是明月高悬，银光如水。和在地球上一模一样。
同样的明月，同样的北斗，同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都一样，然而什么都不一样了。有那么些时候，顾盼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仍然还在地球，而不是什么这界那界，故地宇宙这些玄乎乎的东西。自己说不定是进入游戏世界了。什么脑域游戏，全息3d，别说，顾盼还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网文。
每当这个时候，顾盼都会抽自己两耳光，把自己抽醒。都已经接受玄幻版的世界了，再来个黑客帝国版的，那真的是要疯。可是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总想着一睁开眼就是烦死人的老妈，互相叫龟儿子的死党，六点半起床才能赶上的七点半早自习，还有怎么打也打不通的团本。
他低头看看手环，上面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四十二，然而他依然没有半点睡意。手环上的电量显示已经到了红线，也许几个小时之后，也许几分钟之后它就会停止工作。那么这意味着自己与地球的最后一点关联也将消失掉。
这个时候，老妈已经睡了吧？
夏令营应该早就结束了，我没回去，她会不会报警？她会不会着急？
不对，说不定时间流速不同呢。也许这里一个月，地球才一天？
当然，也可能这里一天，地球就是一年
那怎么办？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各种各样的想法如同繁杂的野草般在顾盼脑海里疯狂纠缠生长，仿佛把整个脑子都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接受了现实，但是现在他才发现很多想法只是被自己强行隐藏了起来，在这个瞬间才奔涌而出，潮水般淹没了自己所有的身心。
他曲起双膝，手交叉叠在一起，将脸埋了进去，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刚开始还只是无声的呜咽，然后就是小声的抽泣，最后变成了尖叫般的嚎啕大哭，似乎想把这段日子受的所有委屈，难过，孤独，种种种种，尽数在这哭声中释放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顾盼忽然感觉到有个人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就对了嘛，难受就哭出来。小屁孩嘛，没谁会笑你。”
“东方老师！”顾盼猛地一下抬起头，又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背过身去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再把头扭了回来。
几天不见，东方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身上不再是长年不变的t恤配牛仔，而是换成了很有些本地乡土气质的青色长衫。金丝眼镜也没戴了，这样看上去居然顺眼了许多。虽然依然是那副熟悉五官和地中海式的发型，但是顾盼总觉得他整个人变的和以前相差了很多，大到了如果不是他主动打招呼，在街上顾盼都不敢认的地步。
“咋了？想家了？”东方拍了拍顾盼的肩膀，问道：“倒是好久没见你哭过了？”
“难道你不想？”顾盼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东方叹了口气，说道：“想，怎么不想。”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月亮，忽然转头问顾盼道：“你还记得那天在大厅里，我一副受到了冲击的样子么？”
“记得，我还以为你被查出来了有两个私生子要养。”
“我是相信唯物主义的。”东方给顾盼说道：“但是那天，偏偏给我检测出了什么鬼七级血脉。这就算了，反正我自己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几分钟后，我按照周先生说的，觉醒了血脉之力，那是身体能真切感受到的，你不知道我当时的震撼有多大。我教了一辈子物理，我觉得牛顿和爱因斯坦能解释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但是那一刻我绝望了。从到了这里开始，我就在努力的用自己的知识解释所看到的一切，比如我被催眠了，或者被外星人在脑袋里放了什么东西，进入了虚幻场景”
顾盼咧开嘴笑了，心想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但是身体的感受是不会骗人的。”东方很少这么正式和顾盼说话，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和他对话的人了吧，“我觉醒了血脉之力，我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能感受到那一个瞬间脑海里多了很多东西，就像是本能。你知道什么是本能吧？就是那些自己本来就会的东西，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我一下就明白了怎么用刀，怎么能一刀斩的比别人更快，力量更大。马斯克说我们大概率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那一刻我就在想，就算是这是个虚拟的世界，我也掌握了这些东西，我也感受到了这些东西，那么这个虚拟和真实有什么区别呢？”
听不懂。顾盼老老实实的摇头。
东方无奈的笑了笑，说：“我问了我的指导先生，知道我们那里被称为故地，只听说有故地的人出来，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进去过。这就是说，他们没有办法把我们送回去，我们很难回去了。”他偏头看了顾盼一眼，补充道：“你也不小了，我也不能骗你。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真的想回去很难了，至少仅靠我们自己是不行的。”
顾盼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好。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想哭就哭。我如果只有你这么大，早就不知道哭过几场。现在么，一把年纪，哭起来挺丢人的。”东方安慰了顾盼几句，又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一下，如果我们想回去，我们就必须搞清楚几件事情。第一，大家说的故地，是不是真的就是地球？或者是另外一个什么概念。 第二，我们到底是怎么到这里的？第三：谁替我们报的名，交的学费？这第二第三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问题，谁送我们来的，那么他肯定能送我们回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只要找到他，我们就有办法了。”
几句话一说，顾盼似乎心里也有点底，问道：“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找机会搞清楚这件事。院长肯定是知道我们的来历的，毕竟听说我们的报名都是他代办的。当然，这也可以说明送我们来的人地位不低。”东方对顾盼说，“按照惯例，每批学员第一次月考之后，特别优异的学员应该会被院长单独接待，甚至指导。我觉得那时候应该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怎么知道院长能不能来找我？”
“他应该来找我，毕竟我这个血脉百年才出一个。”东方指着自己的鼻子，颇有自信的说，“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至于你，平时多认识些朋友，多和你的老师谈谈，多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
“所以我只是个打杂的咯？”
“也不能这么说。”
“尼玛，到底你是主角还是我是主角。”
“你开心就好。”
“呸！”
再次以斗嘴结束了这一段没有营养的谈话之后，东方见顾盼心情好了很多，便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说：“事情都这样了，先别急，急也没有用。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考好你的月考，成绩越好，越受你的老师的看重，你和他接近的时间就越多，你了解事情的概率就越大。加油。我大约不会来和你们一起上课了，周先生申请免了我的基础课，给我单独指导。不过你放心，有空我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有什么急事，你也可以来周先生那里找我。”
月光下，七级血脉的东方建国昂首而去，顾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舒服了很多，至少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说起来很肉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老师是不会放弃自己的，这也让他有了一种抱到大腿的幸福感。
呸，我才是大腿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