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院检测
顾盼推开门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矮胖中年男人，须发浓密，穿着深褐色长袍，半躺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茶壶，正在朝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茶。在他的面前是一张矮几，上面摆着几个磨砂杯子，和一个像是劣质有机玻璃做的小孩拳头大的半透明圆球。
顾盼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矮胖中年男人抬头看了顾盼一眼，对他招了招手，说道：“顾盼？关门，过来。”
顾盼关好了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矮胖男人一伸手就抓住了顾盼的手腕。顾盼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差点叫了出来。矮胖男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满意的神色，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处变不惊乃是本色。你怕什么，你怕我吃了你？”
顾盼听了这句话，心里很有些不服气，心想我还真怕你吃了我。只是目前形势不明，实在是不敢拿出自己练就了十五年的顶嘴本事，只能低下头装乖巧。
矮胖男子抓着顾盼的手，力气倒也不大，像是中医把脉一般。顾盼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不敢问，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矮胖男子似乎也看出了这点，对顾盼说道：“例行检查而已，你怕啥。我姓梁，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你的指导先生，你可以叫我梁老师，梁先生，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梁锐，但是前提是你能够打过我，不然就会被我打个半死。”
说到这里，他似乎感觉自己说了个挺好笑的笑话，哈哈的笑了两声，左手提着壶又朝嘴里灌了两口茶，解释道：“我刚才说的不出意外，意思就是除非你的资质差到了不行，又或者好到了不行，不然我就是你的老师。当然，后一种你就不要想了，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前后遇到了不知多少学员，都还没见过。”
梁锐这个名字，刚才顾盼好像听文毅安念叨了好几遍，是学院指导先生里最顶尖的那一批，因此顾盼心里不由多了些期待。说话间，顾盼只觉得隐隐约约的有一股气息从自己天灵盖道脚底缓缓扫过，好似三月春风，不暖不凉，一扫而过，再没有半点感觉。一时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面前这叫梁锐的矮胖子用传说中的真气/内力/仙力/气场充当人体扫描仪给自己体检。
片刻之后，梁锐松开手，看顾盼的脸色就有些古怪。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顾盼坐下，问道：“你这体格，怎么混进学院的？谁给你做的初审？虽说你们故地来人一向不以体质见长，但你这实在是太差了点。”说到这里他又神神秘秘的探过头来问道：“听说是院长亲自给你办的报名手续，你家里有是不是有啥了不起的关系？”
顾盼一头雾水，浑然不知道这矮胖子说啥，心想体育课我可一向都是年级前几名，怎么就差了？忽然又想起梁锐刚才说的一个词，忍不住问道：“故地来人是啥意思啊？老师。”
梁锐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虽然说综合评测不只体质一项，但是对其他项目影响可不小。你要是综合评价就在最后一档，可别怪我不收你。院长来了也不行。”
那是你没听过废材流。顾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又不敢明说，只能闭嘴。
“来来来，试试你的心性。”梁锐拿起矮几上的劣质有机玻璃球，塞在顾盼手里，说道：“快问快答，不许思考。”
“哦！”顾盼接过水晶球，触手温润，外表略有粗糙，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只能呆呆的答应了一声。就听见梁锐随口问道：“二百八十七乘以一百七十九等于多少？”
“第一道就这么难？”顾盼下意识的反问道。梁锐没理他，继续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盼。”
“有人打你怎么办？”
“打回去。”
“滚蛋。”
“凭啥？”
梁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有时候甚至不是问题，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顾盼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一句句的接下去。每回答一个问题，那个小小的水晶球上就会出现一道蜿蜒的曲线，或蜷曲，或凝聚。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七彩缤纷。它们随着顾盼的语气和情绪，在水晶球的表面如有生命般运动不止，像是夏日池塘里一片片的蝌蚪，又像是显微镜下奇妙的病毒细胞游弋的轨迹。
“生命的终点是不是在于终结？”
“反正都会死。”
“其他人只能活百年，你能活千年，你怎么看？”
“千年王八万年龟。”
“其他人都能活千年，你只能活百年，你怎么看？”
“他们都是王八。”
梁锐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让顾盼沉浸到了一种类似于清醒睡眠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一句句深藏在内心深处从未说出口的话，甚至可以说隐私，都厚颜无耻的说了出来。
“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
“谁？”
“温小敏。”
“为什么喜欢她？”
“大。”
水晶球上的线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逐渐组成了一组奇妙的图画。
“你对你的父母有什么看法？”
“我没爹。”
“那你对你的母亲有什么看法？”
“能不能穿庄重点？不然一群男同事围着她转，烦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盼忽然清醒了下来，他第一时间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你不要脸，侵犯我的隐私？”
梁锐抬起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冷冷问道：“我有没有问你第一次遗在床上是几岁？”
“没有。”
“那算个屁的隐私，小屁孩儿。”梁锐顺手给了他头顶一巴掌，从他手里拿过水晶球，仔细的端详了起来。此刻这个水晶球再也没有当初那副劣质的有机玻璃模样，反而变得晶莹剔透，深邃无比，仿似一个具体而微的大千世界，有白云碧海，深山流水。无数具体而微的黑点在这个世界里不停的运动着，组成了一幅奇妙到了极点的景象。
“哟，心性不错哦，小屁孩。”梁锐指着水晶球，对顾盼指点道：“你看这一片阴影，平缓处有陡峰突起，险峻处却有几丝清泉溢出。平易处见真心，生死间观品性，有点意思。咦，你再看这一道曲线，延绵如此之长，几处都似断非断，却又连在一起。小朋友，你的韧性不错哦。你再看这里，密林深处惊鸟乍飞，三分细密，三分童趣，四分勇猛，我喜欢。”
顾盼看着水晶球，只觉得有趣，却丝毫看不出这位像球一样的梁老师说的陡峰密林，惊鸟山溪在哪里，只能听出仿佛自己这一轮测试的成绩不错。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的评价是不是能升两级。”
“那可不够！”梁锐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刚才你的体质检测是下等，现在加上这心性，综合评定勉强能到中下。来来来，我们再看看你的血脉。”
他一边说，一边从矮几下面拖出一块洁白的石盘，平放在几面上。又抓住顾盼的食指，用指甲划破了，滴了一滴在石盘上。那石盘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血液刚滴到上面，就慢慢的渗了进去，但是却并不消失，而是慢慢晕染开来。
虽然只有一滴血，但是蔓延开来，却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石盘表面，涂抹出了一幅极其玄妙的图案。在石盘左侧还有一根小指粗细的线条在几个刻度之间不停上涨下降，像是发了疯了的温度计，又像是东方每天看的股市预测图。
梁锐伏在矮几前，看的极为认真。顾盼跟着看了半天，看不出半点苗头来，心里又着急，指着石盘问道：“梁老师，这是什么呀？”
“你的血脉指向图。”
“听不懂。”顾盼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还问？”梁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要听得懂我还问个锤子。
顾盼眼珠转了几下，又指着那根线条问道：“梁老师，这个又是啥？”
梁锐口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给他解释道：“血脉之力的等级划分。”他说了这句，估计顾盼也听不懂，又耐心给他解释道：“停在哪个区域内，就是几级。一共七级，越高越好。你别再问了，烦不烦。”
顾盼被老妈骂惯了的，倒也不在意。他看不懂那指向图，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根等级划分线看，嘴里还不停念叨：“咦，涨了涨了，跌了，涨了涨了，别啊，继续涨啊。”
梁锐听到烦躁，顺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顾盼这才停住了嘴。
这血脉指向图一直在变化，仿佛刚出生的擎天柱在练习变形。忽而分散，忽而聚合，一会儿是个正方体，一会儿又变成一摊稀泥模样，变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顾盼看久了都有些眼花。
“聚精会神，仔细看。”梁锐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顾盼揉了揉眼睛，拿出了当年草丛寻敌的本事，努力分辨每一幅变化的图案。看得久了，才发现在无数抽象模糊的变化图案中，偶尔会闪过一幅具象的画面。这些图案大多没有什么关联，比如一支七尺长枪过后，忽然会闪过一只家禽。又或者一个宝相庄严的七层佛塔之后，又会掠过一只黑鸟。每当这个时候，等级划分线就会发生变化，但最高只能到达五级左右，最低已经坠到了谷底。
这什么鬼？
血脉指向图里出来一只鸭子是什么鬼？
忽然之间，仿佛是死机，又好像是网络卡顿，石盘上的画面陡然停滞了片刻。这时画面背景是漆黑的无尽星空，上面高悬着一轮赤红星辰。星辰色彩浓烈到了极致，以至于仿佛全身都在向四周投射出无穷无尽的火舌，让周围其他的星辰黯然无光。
不知如何，顾盼心里忽然觉得，这颗星应该是冰凉的，而不是炽热如火。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如此的真实，仿佛他伸手就能触摸到。
与此同时，评级线条也悄悄爬到了六级以上的位置。
下一个瞬间，画面又开始快速变化起来，评级线条也开始涨涨跌跌，再也没有丝毫停滞的迹象。不管顾盼再怎么看，却再也看不到那星辰的模样。
“不用看了！”梁锐伸手在那石盘上按了一下，等上面图案消失了，再把它塞回茶几下，摸着胡须沉吟片刻，喃喃道：“诡星啊”
顾盼正想开口发问，忽然房间门一下被推开了，一个短头发的女生伸了个头进来，对梁锐说道：“梁老师，快出来看看，好像鉴定出来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