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归人有等
齐沧看着玄策自从从大理寺出来以后就一直沉默，周身被一股冷意笼罩，愈发显得生人勿近。
一身黑色金绣锦衣，身姿颀长，一路生风。
玄府与大理寺并不远，所以并未乘车。
齐沧看自家大人这般模样，想必是刚刚在大理寺与王鸿益有关。
玄策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刚刚王鸿益说的话。
……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哪个意图陷害裴家的人到底是谁，那时候找上我的那个人戴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而且他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也应该是经过处理了。”
“后面，中途交涉的时候，我不太放心，还雇人去跟踪他，结果什么都没查到，而且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封警告信。”
“最后，裴家被判满门抄斩时，我十分震惊，因为当时那个人跟我说的明明裴家顶多就会流放，不会害了性命。”
王鸿益说完，叹了一口气。
“那你可知道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针对裴家？”玄策冷着脸问，完全不为所动。
“我也问过，可是那个人避重就轻，最后还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是那个人问了我许多裴家的东西，尤其是问了我书房的摆设布局什么的，那时我与裴弟交好，他与我时常在书房议事，因此我对书房比较熟悉。”
……
思绪回笼，玄策想，裴家的灭门到底和什么有关呢？
书房历来都是重地，在玄策记忆里，书房里最多的就是父亲的诗画之类的，难道那个神秘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想在这里，玄策眼眸一亮。
所以很有可能那时候裴家有什么东西遭人觊觎，那人交涉不成，反而怀恨在心，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构陷裴家。
可是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玄策追查当年，好不容易查到这里，却发现裴家案子的背后疑点重重，谜团不解，一切都是扑朔迷离。
玄策握紧拳头，自嘲一笑，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可犹豫了的呢？
现在已经晚了，乌金西坠，十里长街，灯火盏盏，玄策和齐沧走回玄府时。
府外大门大开，两个红灯笼高挂，晕染出丝丝暖意。
灯笼光下，一个绿色身影提着一盏灯在府门外等着，可能是因为等得久了，颇有些没有形象地蹲在那里，时不时往外张望，看有没有人回来。
玄芝见玄策他们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明艳的笑，眸子里可见的欣喜，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玄策露出一个笑，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跳动。
夜色寂寥，玄策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原来，归时有人等，是这种感觉啊。
玄芝见他们走过来，想站起来，可是因为蹲得久了，双腿都麻了，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玄芝心想：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可是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而是清冽的雪松香。
其实就在玄芝快要摔倒的时候，玄策早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只不过心思一动，本只是可以一个扶的动作，硬生生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原本是拿在手上的红灯笼也掉在了地上。
玄芝的手抓着玄策的双臂衣袖，墨色衣袍皱了起来，这个脑袋埋在玄策的胸口，两人距离很近，玄芝甚至感觉自己能听见玄策胸腔里那一声一声的心跳声。
玄策也不好受，他清楚地看到玄芝乌黑的发顶，翠色的小铃铛，喉结滚动，眼中迷离。
不过玄策素来性子自持，立刻反应过来，将她扶正了，随后退后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现在是晚上，又是府外，若是让有心之人看到传扬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后面的齐沧看见“相拥”的二人，这个脸满满都是愣住了的表情，不过他在身后自然将玄策的动作看得清楚。
内心权衡一下，选择先离开了。
玄芝整张脸烧得通红，但是她并没有发觉，只是觉得脸有些热。
玄策压下心中的悸动，将灯笼捡起，递给她。
“以后小心点。”玄策轻轻开口道。
面上看上去毫无波澜，只有紧攥的手显示出他的不平静。
“嗯好。”玄芝低声应了一句。
二人不提刚刚，玄策看了一眼后面，齐沧已经不在那里了。
玄策垂眸想，他倒是识趣。
眸中一抹笑意闪过，稍纵即逝。
两人的身影在灯火下隐隐绰绰，重叠又分开，最后叠在一起。
“可有用膳？”玄策侧头问。
玄芝摇了摇头，“还未，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就想着等师兄回来一起吃。”
“若我一直不回来，那你岂不是会一直等？”
“不会啊，若是太晚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会一直等的”的话。”玄策温声道。
“那师兄可想错了，我可不傻，要是一直等不到，为什么要一直等呐？”玄芝扬着笑脸，反问道。
“要是等不到就不要等啦，没有谁有义务一直等你，也没有谁可以要求你可以一直等他，毕竟人生一世，不过短短百年，可能还不到，若是深陷于等待，反而错过其他，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玄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却惹得小姑娘的娇嗔一眼，令人心痒难耐。
玄策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倒是有这般想法，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玄策竟然感觉这个小姑娘仿佛离自己很远，就好像自己会失去她一样。
玄策压下心中的惶恐，不着痕迹地凑近了玄芝，内心却是将玄芝的话记在了心里。
“倒是没想到师妹小小年纪，竟想得如此深远。”玄策随口道。
玄芝却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师兄你可别埋汰我了，祖父之前还常常说我是哪里历劫的仙姑呢？现在怎么连你都这样觉得。”
说完，负手而立，像街头说书先生一样摇头晃脑，冲着玄策说：“真是迂腐啊！”
玄策被玄芝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最后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只道：“师妹当真是个妙人，说不准真是那路仙家下凡来历劫的小仙女呢！”
玄芝听到玄策这样的回答，没想到师兄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玄策后又来上一句，认真地说道：“不知道这位仙女大人可否赏我这个俗人一个面子，一同去用膳呢？”
玄芝没怎么注意玄策的表情，她见玄策这般，于是装作倨傲的模样，随口道：“自然可以。”没注意到玄策眼眸一亮和其中的深意。
玄策看着这样可爱有趣的玄芝，心里更加欢喜，脸上却是不显，只是看玄芝的眼神终究是有些变了。
狡猾的狐狸藏起他的尾巴，谨慎地待在小兔子的身边，一点一点渗入她的生活，仔细地诱骗，最后将她叼进自己的狐狸窝里，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