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相付
夜色起，明月出，薄云轻挑，凉风起。
玄芝在出大殿的路上，两个宫装婢子拦下了玄芝。
粉衣的是华清宫陈贵妃身边的宫女，青衣的则是关雎宫林淑妃身边的宫女。
二人将宴会上二位娘娘的赏赐递了上来。
玄芝给清容使了一个眼色，清容会意，将两个匣子接过，而后取出两个荷包，笑着塞到那两个宫女身上。
“这是我家小姐给二位姐姐吃茶的，劳烦二位姐姐走一趟了。”
清容嘴甜，那两个宫女又暗中掂了掂两个荷包的分量，没有推辞。
“那就麻烦两位姐姐去娘娘那里复命了。”玄芝最后说了一句。
那两个宫女恭敬地行礼谢了谢，最后转身离开了。
“小姐，为什么要给那两个小宫女这么多银子啊？”清容不解，只是两个小宫女而已。
“你呀，莫不是心疼银子了？”玄芝点了点清容的额头，好笑道：“虽说只是两个小宫女，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两位娘娘派来的，给些赏钱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而且，在这个宫里，生死荣宠朝令夕改那也是常见的事情，说不准你那天就要求到人家身上了，多结些善缘总不会如何。”
清容这才明白，纠着眉毛，“唉，这下了山就是不一样啊！”
玄芝笑了笑，没有答。
快到玄府的马车时，“玄姑娘——”清亮的一声叫喊，让玄芝停下了脚步。
玄芝转身，是齐王云承意。
今日宴席，云承意换了一身蓝色锦袍，芝兰玉树，自暗色灯火处走出，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一瞬间，玄芝竟觉得恍若踏入人间的妖精。
“民女拜见齐王殿下！”玄芝和清容行礼问安。
“玄姑娘不必多礼，本王只是远远看着熟悉，没想到真是玄姑娘。”云承意嘴边噙着笑，气质温润。
“多谢王爷，王爷能记得民女，是民女的福气，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恐怕表兄担心，民女也不好逗留，望王爷恕罪。”玄芝低眉顺眼，不卑不亢地答着。
云承意也没多说，点了点头，玄芝这才和清容朝玄府的马车走去。
只不过玄芝能感受到后面一道灼热的视线。
云承意看着玄芝离开，心中竟觉得可惜，因为玄芝低着头，所以倒是没有看见那双灵动的茶色眸子。
不过想起刚刚她低垂着头的乖巧模样，发髻上的铃铛变成了簪子，蝴蝶簪子上的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云承意不自觉轻笑一声，口中呢喃着，小铃铛，来日方长，我们会再见的……
玄芝踏上马车才觉得那道视线没有这么让她心慌。
玄芝并不觉得这位尊贵的齐王殿下是对她有意，毕竟天家的人什么女子没见过，玄芝知道自己样貌尚可，但并不觉得只是凭借容貌自己就能入这位齐王殿下的眼。
估计是和玄策有关系了。
玄芝本是这样想着，只是没想到，一掀开帘子，发现玄策竟坐在里面。
玄芝也只惊讶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是那一瞬间的讶异还是被玄策捕捉到了。
玄芝刻意坐在离玄策远的旁边，马车宽敞，两人隔着一个半人的距离。
玄芝还在往旁边挪。
“待会再挪，你都要去外面坐了。”玄策看着二人中间相隔的距离，冷声道。
玄芝只好往玄策那边挪了一段距离，而后乖巧地坐在那里。
玄策透过刚刚的空隙看到云承意毫不掩饰的目光，眼中有些冷意。
云承意察觉到玄策的目光，回以一笑，却不知在玄策看来，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玄策面色不改，看了一眼，并没有关注，这是右手拇指一直摩挲墨玉扳指。
同坐的玄芝心想，怎么感觉冷了许多。
“今日之事不必太过忧心，一切有我。”玄策侧头看向玄芝。
二人分开，但是女席那边的事情玄策还是知道的，包括陈贵妃和林淑妃赐下赏赐。
玄芝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语气俏皮地回道：“师兄难道还不放心我吗？我可不是地主家的傻闺女，这些事情我还是可以应付来的。”
玄策被玄芝那句“地主家的傻闺女”惊到了，愣了一下，但是脸上还是正经的表情。
后面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而后说了一句，“调皮。”
玄芝不以为然，吐了吐舌头。
玄策看见她高兴的样子，心情也畅快了不少，浅浅一笑，微不可察。
他知道她可以应付，但还是不免想多叮嘱几句。
他十三岁那一年，家破人亡，孑然一身，遇到玄家，才重新体会到家的温暖。
于他而言，玄芝是他的小师妹，是他的亲人，更是他舍命也要保护的人。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玄策虽无情，手上沾满血腥，一身杀孽，业果缠身，却也有情，只要是下定决心要保护的人，生死相付。
“你要小心一些齐王，他是个有城府的。现在那几个皇子表面上和谐，实则暗地里较劲，尽量不要搅进他们的浑水中去，以后去什么地方多带几个人，安全为上。”
玄策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看了一眼玄芝。
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并没有察觉。
玄策内心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莫名还是有些堵得慌。
“那师兄你呢？”玄芝盯着玄策的眼睛，不肯错过他的表情。
玄策没想到玄芝这么问，摩挲墨玉扳指的手顿了下来，复又握成拳，又松开。
玄策不想说谎，尤其是对她，所以只能以沉默作答。
过了一会，“师兄，既然你都不能做到自己能够置之事外，为何要求我这样做呢？”
“师兄，我们自小在一起待了整整四年，我想的从来都不是你在前面保护我，我想的从来都是和你站在一起。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情，可是我希望我可以帮助你，而不是成为你的累赘。”
玄芝尚且稚嫩的面孔全是认真，她的面容倒映在玄策的眼中，只有她。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马车停下，玄策也未言一语。
玄芝先下了马车，她没有等玄策，和清容先进府了。
玄策随后，他脑海里思绪翻涌，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二人仿若约定好了一样，一前一后，绝不逾矩。
玄芝刻意放慢了步子，她知道今日自己的话有些胡闹，但是她不后悔，在玄芝看来，玄策和自己就是亲人，就是应该互相照顾，她从未想过成为他的累赘。
玄芝垂首慢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玄策。
“天晚了，早些休息。”玄策关心道。
玄芝没有听到想听的话，蔫蔫地应了一声。
二人相对无言，就在玄芝以为他们会就这样沉默结束时。
“好。”玄策突然说了一个字，凤眸中透着亮光，冷硬的面庞俊美柔和。
玄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绽开了笑颜。
“那师兄也早点休息，芝芝就先回去了！”玄芝转身离开，迈着轻快的步子。
玄芝不知道的是，玄策其实一直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
“芝芝啊，别对我太好了，人是会贪心的……”
男子轻声吐露无奈的话语，周围无人，只有今夜的风月夜知晓他内心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