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分数至上（三）
离开了学校，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看着路边亮起的各种灯光，周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能是在古代待了有些久，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记忆并不完整。
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周菱还没学会什么是爱，就先在福利院里领教到了嫉妒与憎恶。
后面被工作狂姑姑领回去，体会到的只有冰冷的问候与无尽的孤独。
在一个人上学放学的漫长岁月里，她学到的除了课本上毫无温度的文字和数字，就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于是她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再后来遇到那场校园霸凌，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让她学到了一些新的负面的东西。
她本能地抗拒阳光，畏惧曝露在天光下，成为人们的焦点。
“走错了，这边。”
手腕突然被拉住，一股力道带着她往右边去。
周菱眼前重新出现绚丽的灯光和人潮，她有些茫然地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禹野一手拎着她的书包，一手拉着她往前面走。
“好端端走着也能走错，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就，这么长大的啊……
周菱在心里回答着。
禹野突然回头看过来，露出一抹坏笑：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突然打赌干什么？
“赌在这里的你爸妈跟我爸妈关系很好。”
周菱朝他投去奇怪的目光：
“为什么要赌这个？”
这有什么好堵的？
禹野眉梢舒展开来，整个人就像浸泡在春风中一样好看。
“这不是太无聊了嘛。”
周菱默了默：
“我拒绝。”
“先别这么快急着拒绝，我还没说赌注呢？你不好奇吗？”
一点也不好奇。
“赌注是什么？”
“你赢了，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我赢了——把你的头发帘掀起来。”
周菱一愣，隔着厚厚的刘海缝隙对上了禹野那双深邃却明亮的眼睛。
禹野微微俯身，认真地注视着她：
“很划算吧，这都不答应吗？”
周菱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在禹野的注视下答应了下来。
反正，对她来说也没亏什么，是吧。
经过繁华的街道，越往住宅区走周围就越安静。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边的路灯便显得愈发明亮。
进入这一片区之后，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只剩下他们俩在地面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周菱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那是这份记忆里的家。
“到了，我们开始吧。”
禹野站在她旁边。
“开始什么？”
周菱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刚打的赌你就忘了？”
“……怎么开始？”
说得不明不白的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禹野朝她伸出手：
“钥匙。”
周菱顿了顿把钥匙找出来给他，然后就看见他熟练地开门进去，隔着院子朝着一楼客厅喊：
“叔叔阿姨，我们回来了。”
过了没几秒钟，门被打开，记忆里的母亲探出头来：
“小野来了？快进来，阿姨做了好吃的，小菱，在后面站着做什么？快，都进来，洗个手准备吃饭。”
周菱一点也不习惯这种热忱，倒是禹野适应得很，跟她母亲聊得热络。
她默默跟在后面，刚一脚踏入，却又被过于明亮的灯光给刺了回来。
“你今天是要在门口当门神吗？”
禹野又在调侃她。
周菱往前走了一大步，这一次她完完全全地站在了光亮中。
“小野，你妈妈跟我们说了，他们出差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所以这些天你就在我们家吃饭。不用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谢谢阿姨。”
周菱从来没坐在这种餐桌前吃过饭。
灯光是暖黄色的，身旁有人一块，还有所谓的父母脸上洋溢着笑容招呼着。
一块糖醋排骨被放进了她的碗里。
“小菱，妈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怎么不吃啊？”
画面过于温馨，同时也过于虚假了。
周菱咬了口碗里的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
可是她不喜欢吃糖醋排骨。
……
禹野临走前还强调着：
“希望明天不会再看到你这个丑不拉几的头发帘。”
……
他一定是故意的。
禹野一走，客厅里的气氛都好似变幻了些。
尽管父亲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依旧在厨房边哼歌边洗碗，可周菱就是觉得有什么变了。
当～
一声钟响自嵌入墙内的摆钟里发出。
古朴的摆针摇摇晃晃敲了八下。
“小菱，过来坐。”
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在厨房刷碗的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上。
他们睁着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菱。
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快过来坐。”
母亲拍了拍一旁的空位。
周菱垂着眼，坐在了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那两人倒也不在意，而是拿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子上的成绩单。
因为要看清上面的成绩，父母凑得极近。
周菱看到他们贴在一块的皮肉开始相融，黏连起来。
“第三名，咱们小菱这次又进步了一名，很棒。”
他们对周菱的成绩很满意。
但也不是特别满意。
“小菱啊，咱们再努力努力，争取再进步一些，如果能拿到第一名那就更好了，对吧？”
“小菱啊，爸爸妈妈也不是给你压力，只是现在竞争那么大，如果不再努力一些拿到第一名的话，以后可就没有前途了！”
两个人轮番劝告，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叫人想吐槽。
如果这就是带来温馨和幸福的父母以及家庭，那她觉得姑姑挺好的。
姑姑只会说：
“钱不够找我要，书能读就读，不想读就混着，等毕业了找你自己喜欢的事做，我养得起。”
突然就有些想念那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的姑姑了。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顺着两人的话说下去，周菱总算是得到了回房间休息的准许。
按记忆找到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就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而来。
这种感觉仅仅过了两秒钟就消失了。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
房间里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也没有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