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 心魔作乱
茯欢回过头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女子，只见那时的她面容日渐憔悴，身形越来越消瘦，已是时日无多。
她恨吗？
恨过的。
假‘茯欢’在她耳边轻声道：“明明不如你的人却站在更高的舞台上，而你却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是不是很可笑？”
“明明该站在上面的人是你，明明你的前路本该光明。”
茯欢蓦的笑了，将攀在脖颈上的那双手扒开，眼底一片淡然：“那又如何？”
假‘茯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蹙起眉道：“难道你就不怨？就不恨吗？”
她唇角掀起一个笑来：“如若事事都要感叹命运不公，不就枉活一世？”
假‘茯欢’不依不饶：“你撒谎！若不是你求而不得的之物，又为何始终记得？”
茯欢眼帘微垂，眸光满是温柔：“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她确实是个短命之人，也确实留有遗憾，刚诊断出渐冻症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有过自怨自艾。
可后来，她就释然了。
生病以后，她曾在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下发布了一条告别视频，评论区里都是粉丝和网友对她的祝愿。
粉丝们还发私信给她，配图是一些他们按照她发布的做菜视频做出的美食。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底无比温暖。
而在话剧演出的那一天，她坐在轮椅上看完了全场，谢幕时，她的名字出现在了特别出演上面。
她原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曾经的好搭档却蹲在她的身前，笑着开口道：“欢欢，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好起来。”
人总会盼望着一个好的结局，她的朋友们也希望奇迹出现。
虽然奇迹最后并没有出现，但她这辈子也没白活。
犹记离开的那一天，她在医院的庭院里晒太阳。
彼时温暖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满院都是栀子花的清香，光景缱绻，前路且长。
她于那个夏日枯萎，此后便由清风来吟唱她这一生未诵完的诗句。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而她，早已不怨了。
假“茯欢”见没能影响到她，于是咬咬牙，衣袖轻挥，眼前的画面随即一转。
熟悉的面孔映入茯欢眼中，每每想起，心脏还是不由得抽痛。
只因他不是别人，而是谢孟怀。
假‘茯欢’看出了她心绪不宁，娇媚一笑：“你一个孤儿得到了这来之不易的亲情，是不是万分珍惜？可最后啊，你却连救他的二十五两都拿不出来啊。”
茯欢地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被火焚烧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你要是早回来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假‘茯欢’把玩着她的发丝，眼底满是嘲讽的意味。
“别说了”
假‘茯欢’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我就是要说，就是因为你的无用才害得他惨死！就是因为你的狂妄自大才害得他去承受你的罪孽，收留你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茯欢不停地摇晃着头，口中呢喃道：“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不敢承认？你除了会耍点小聪明你还能做什么？谢孟怀那么温柔的人啊，却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这都是你害得！你就是个罪孽深重之人！你该死！”
“我让你别说了！”茯欢猛地从十方镯里掏出一把短刀抵上她的脖颈。
假‘茯欢’咧嘴一笑，充满了轻蔑之意：“想杀了我？哈哈哈哈，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心底最阴暗的那一面，就是因为你的求而不得和追悔莫及才会有了我啊。”
假‘茯欢’的手指抚上她的面庞，细细摩挲着：“来，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杀了我你的心里就不会痛苦了。”
“快啊，杀了我！”
茯欢眸子里满是血丝，只见她握着刀柄的手正欲一动。
“欢欢。”
一道温柔清润的嗓音响起，茯欢浑身一怔，手中短刀掉落在地。
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个身着蓝衣的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睡在床上的少女。
谢孟怀为熟睡中的她拢了拢被角，而段浔站在一旁开口道：
“她终有一日是会离开你的。”
谢孟怀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我满身病骨，恐不能伴她长路。”
月光盈盈照在他的身上，而他低垂着头，眸中泛起柔柔的涟漪。
“惟愿我的欢欢——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话了，一行清泪从茯欢眼角滑落下来，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明明离得很近，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再也无法触碰他分毫。
谢孟怀的死，是她埋藏于心底最不愿提起的伤痛。
如今这个伤疤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昭示在她的眼前，她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而谢孟怀却将她拉了回来，他自始至终，从未怪过她，只愿她平安顺遂。
须臾，她仰起头来，将眼中的泪水悉数逼回，随而看向一旁的假‘茯欢’。
“我不会杀你，如你所说你即是我，所以我要将你留着，反复告诫自己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我珍视的一切。”
假‘茯欢’没有想到还是没有干涉到她，怒言：“是你无用救不了他！”
茯欢没有反驳，点点头：“我知道。”
假‘茯欢’压低声音道：“你不应该心怀愧疚吗？”
茯欢再无刚才慌乱失措的模样，冷笑一声：“愧疚他就可以复生吗？我杀了你就能把他换回来吗？都不行。”
只有她彻底强大起来，或许还能寻到谢孟怀的一线生机。
假‘茯欢’无言，然后思索良久，又将眼前的场景一变。
没曾想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四个人。
分别是茯欢遇到过的云移、小哑巴、白衣少年和青玉。
四位男子皆是风华绝代，气质不凡。
假‘茯欢’搭着她的肩膀，略带蛊惑地说道：“这四位男子皆有着天人之姿，放眼世间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茯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确实心动。”
假‘茯欢’眼见机会来了，不怀好意地开口：“难道你就不想拥有他们其中之一吗？”
茯欢眉目顿然盈满了笑意，好似三月春桃般灿烂绚丽，可她口吻却是十分云淡风轻：“没关系，他们都会是我的。”
假‘茯欢’：“？？？”
茯欢存了气她的心思，自然不会按照她的话接下去。
“你怎可如此贪心？”
茯欢嗤笑一声，就是要和她对着来：“怎么不能？”
假‘茯欢’咬紧了下唇，指着她道：“你！”
茯欢开始有些不耐烦，拍了拍她的头，平淡地开口：“行了，你本就是我的心魔，如今我已无惧，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假‘茯欢’蓦的笑了，眼神轻佻：“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茯欢抱着手：“过奖。”
只有正视自己的心魔，才能战胜自己。
下一秒，假‘茯欢’就消失在了眼前，但茯欢知道她没有彻底消失。
她会永远藏匿于茯欢心底，稍有不慎便会挣脱囚笼冲出来，再次干扰心神。
随着心魔的离开，她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但身体却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