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冷冷的白炽灯光打在少年脸上，他安静的坐在椅子里，一头黑发软软的搭在额上，双目盯着面前光秃秃的桌面。
安静的询问室里，传来转动门把锁的声音，只听一位警官对他道：“苏嘉烨，快出来，你的家人来了。”
少年收回落在桌面的目光，起身，跟着警官出了询问室。
顾军的办公室里，苏老爷子拄着拐杖：“小顾，这次真是给你惹麻烦了。”
“叔，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只是一点小忙而已。”
苏老爷子看了眼正坐在椅子里处理伤口的顾欣，白嫩的胳膊上那条伤口看起来特别狰狞：“丫头，爷爷替臭小子向你说声对不起！你这医药费由咱家来出。”
顾欣冲老爷子露出宽慰一笑：“苏爷爷，我这都是小伤，而且我相信，苏嘉烨他并不是有意推我的，只是当时情况比较特殊。”
对于她如此宽洪大量，老爷子颇感惭愧。
“顾队，人已经带过来了。”
那位带着苏嘉烨出来的警官站在门口报告。
顾军对他挥了挥手。
苏嘉烨沉默的站在门口，在看见老爷子的那瞬，低低的叫了声：“爷爷。”
目光却怎么也不敢往女孩所在的方向看去。
老爷子什么都懂，了然点头，转身对顾军道：“小顾，那我就先带小烨回去了，得麻烦你照顾丫头了。”
“行，叔你们慢走。”
顾欣坐在椅子里，看着苏嘉烨跟着苏爷爷一同离开，自始至终都没能分一个眼神给自己。
“还看，人都已经走了。”
顾军顺手将办公室门关上，走到顾欣身边，拿起她的胳膊查看伤口。
顾欣讷讷的收回视线：“爸，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
“那小子是吃了大力金丹，随手一推你就能摔成这样，一会儿得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听着这语气，顾欣试探问：“爸，你是原谅苏嘉烨了？”
顾军的脸沉了沉，放下顾欣的胳膊：“以后，你还是尽量少和那小子来往。”
顾欣心下一咯噔，双眼不确信的看向顾父：“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次，他是把你推到地上，那下次呢？跟着一个有心理问题的人，你不替自己的安全着想？”顾军担忧的问她。
“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是那样的人。”顾欣下意识反驳。
顾父：“……”
他表情疑惑的看着顾欣，眼神里带着几分陌生，这还是那个从小就特别听自己话，乖巧温顺从不让人担心的女儿吗？
顾欣解释道：“你都不知道苏嘉烨小时候多可怜，他今天做出那种事，完全是因为有一段不愉快的遭遇，所以才会推己及人，设身处地的感受到别人无法理解的痛。”
“他自己也不想有这样的遭遇，我们要做的不是避开他，而是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依然有温暖存在，鼓励他，让他从那段糟糕的记忆里走出来。”
顾父平静的听她说完，这是他第一次见女儿为了个外人如此激动，到底他是过来人，一语中的道出：“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那小子了？”
如此设身处地的为那小子着想，他能不多想吗？
简直晴天霹雳，顾欣顿时就感觉自己脖子像被掐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满脸憋得通红。
看到女儿这种表情，顾父还有什么不明白。
“啪！”
他拍桌而起，语气也严肃起来：“顾欣，我警告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尤其现在还是高二这么关键的一年，少给我整出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来！”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心理问题的人，这丫头开始叛逆了。
顾欣眼眶倏地红了，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酸涩，迫使声音坚定：“为什么？当初不是你把我推出来认识苏爷爷的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存了不良心思！”
若是他一早知道，肯定会把人藏起来，才不让两人认识。
“我答应过，一定要帮助他把成绩提升到前十名，总之，目标没达成，我是不会轻易退出的。”
顾父气笑了，像是才认识顾欣一般：“看来我是管不了你？”
“是你教我，从小开始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顾父：“……”
-
翌日是周五，顾欣到教室，一眼便看见坐在位置上的苏嘉烨，他垂眸盯着桌面上的书，看起来挺用心。
感受到身边有人影晃过，他才缓缓抬眸看她。
顾欣将书包放进桌肚里，带着她一惯的调皮：“早上好呀！”
苏嘉烨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移到她的胳膊上，嗫嚅道：“你的手……”
“哦，你是说这个吗？”顾欣将校服外套的袖子掀开，露出那条狰狞的伤口，尽管上了药，可还是有些红肿，在她细白的胳膊上显得尤为醒目。
“你看，已经开始结痂了，过两天就会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答得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听她说完，苏嘉烨内疚得抬不起头来，他低声的说了句：“你当时怎么不躲开？”
明知他那会儿失去了意识，她却还不要命般的去阻止他，连自己的身命安全都不管不顾，这人究竟是有多傻。
顾欣作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哎，只怨我力气太小，在你面前连胳膊都碰不了一下，所以，为了表示补偿，你能对我笑笑吗？”
她今天的回答总是带着漫不经心，又无所畏惧，还睁着双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他，样子特别滑稽，他一个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苏嘉烨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向来都是，她说什么，他就只有照做的份儿。
“这就对了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笑着面对生活。”她又露出右边那个小虎牙来，十分可爱。
“嗯。”他应，转而问起她的伤，“等会儿下课后，去医务室看看伤口。”
昨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她跟着去了公安局，伤口肯定也只是简单处理，他可不想这么漂亮的胳膊留下伤口。
“好，一会儿跟你去，不过医药费得你出。”
“嗯。”他笑着应。
一下课后，两人就直奔医务室，校医给顾欣拿了些治擦伤的药，又给她打了针破伤风，这才放人走。
四月份的校园里，参天大树长满了绿叶，一簇簇伸至行道上，随着春风轻轻摇晃。
顾欣和苏嘉烨并排走在行道上，她脑海里想起昨晚顾父对自己说的话，要远离他，以后给苏嘉烨补课想必都只能去他家了。
“明天我去你家帮你补习，你看行吗？”
苏嘉烨闻言，愣了几秒，抬眸触及到女孩那害怕拒绝的眼神，他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了然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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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来临，苏嘉烨的成绩直接进入前五十，顾欣每次看到他成绩进步，比他本人还要开心，看来上次打人的那件事，压根儿没影响到他。
“不错，继续保持目前的学习状态，你在期末考试肯定能进入前十。”
“你就不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顾欣：“哦，大不了你下学期又继续努力。”
苏嘉烨垂眸看她：“嗯，那我还是努力在这学期期末实现在目标。”
这节课是大课间，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聊天或是去蓝球场那边打球。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个小男孩，被保安拦在校门口。
“哎，我说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不知道就快上课了，还来找人。”
女人语气充满恳求：“大哥，麻烦你行个方便，我找一位叫苏嘉烨的同学，有几句话我要对他说。”
保安看着女人老实本分，而她手中牵着的小男孩脸上还有几处淤青，大约三四岁，个子瘦小，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行吧，你们先在这等着，若是上课了也只能等下节课。”
女人忙弯腰道谢：“好的，谢谢你大哥！”
苏嘉烨跟在保安大叔身后，听着他嘴里不断描述那对来找他的母子，他也纳闷，自家的亲戚好像没三四左右的小孩。
待他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那里等他的人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哥哥。”小男孩见到他，激动又兴奋的晃了晃女人的手，“妈妈，就是那位大哥哥，是他救了我。”
女人也看见了款款走来的苏嘉烨，朝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苏嘉烨只是微颔首，让保安把母子俩放进学校。
他带着两人去了蓝球场那边的香樟树林，这里人比较少，要谈什么话也挺方便：“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有什么事你们说吧。”
女人闻言，拉着身边的小男孩，刷地在苏嘉烨面前跪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第一次有人向他下跪，苏嘉烨当场被整懵了。
女人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她摇摇头：“小兄弟，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当时仗义相助，小涛估计已经被我……那个人打死了。”
她侧眸看向小男孩，眼神里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愧疚。
苏嘉烨看到这一幕，脑海里倏地想起了那年兰芸接他回家后，不眠不休守在他床边整整一个星期，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以及对自己深深的自责，他懂。
“你们的谢意我已经接受，快起来。”
男女有别，他没去拉女人，而是拉起旁边的小男孩。
女人从包里翻出一张卡，递给苏嘉烨：“这里面是我多年来挣的一点积蓄，不算多，还请你收下。”
“不必。”苏嘉烨淡淡应，“你这钱还是留着给他用吧，买点营养品，以后也别随便把孩子交给不能信任的人照看。”
“不会了不会了，我……那个人因为长期虐待儿童，已经被关了起来，我今天是带小涛来见你最后一面，明天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了。”女人诚恳道。
这样也好，教学楼里的上课铃打响，苏嘉烨转身欲回教室。
“大哥哥。”
小涛睁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看他，脆生生的问他：“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苏嘉烨不语，冲他露出抹笑意，继续往教室方向走了。
未来的际遇，谁也说不准，唯有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