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关暗阁
尔后,他也学着云厌离,举起桌上另一盏瓷杯,将早已凉去多时茶水一饮而尽。
唇齿间酸涩流过,如他哽在喉中话语般,片刻难消。
心中叹然,还是不应该急功近利,而低估了这丫头的心性。
屋中一时陷入沉默。
“先生,下次再约喝茶,不必整出些弯弯绕绕”
见他无言半晌,云厌离把玩茶盏,语调尽是挖苦。
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迟不疑兜圈子上。
“属实是首次遇到五公主这般女…子,让你见笑了”
不知是否错觉,云厌离总觉得这回再见,迟不疑对她的态度更怪异了些。
“其实,我稍微派人调查了一下你的来历”
看她眸含不悦,迟不疑也不好继续卖关子,干脆坦言道。
“传闻,离国五公主,幼时便被生母云皇贵妃所抛弃,而其痴傻呆愣,又生的丑陋不堪,不得皇帝宠爱,被囚于冷宫之中”
迟不疑余光观察着她神情变化,将已知情报,娓娓道来。
讲真,他全然不觉这传闻里,能有一条是云厌离对得上号的。
哪怕她手段毒辣,那小脸一仰起,半点恨意都难生出。
况且柳朝恒昭告天下寻女一事,几日功夫便闹得满城风雨,属实不像对待冷宫弃女的态度。
由此迟不疑才产生了他想。
“嗯…”
云厌离小手捏着下巴,沉吟着,这么完整的传闻,她也是头一回听见。
“所以,先生以毒龙胆诱约,为的了诉说坊间传言?”
“自然不是将毒龙胆的新情报当做噱头,只是在此之前…,兴许五公主也听过狸猫换太子吧”
他话锋一转,夹枪带棒的吐道。
“呵……”
云厌离鼻腔中滚出一声冷笑。
合着他是觉得如今的自己,是五公主的替身。
“迟先生,您这含沙射影,有些刻意了吧?”
“人总归是有些好奇在身上”
尤其是关于柳朝恒的事,他更是多了几分探究。
“我是五公主如何,不是又如何?”
云厌离将手中茶盏放回,杯子落下,发出细微碎响。
“我不关心你和我那位父皇有什么过节,但,作为生意人,二者间利害关系,孰轻孰重,先生应是比我清楚”
“…”
迟不疑缄默着不敢迎上她审视目光。
“?!”
倏地,他发出一声闷哼,胸前衣领一紧,被人用力粗暴的拽住,往下沉去。
原是云厌离跃下藤椅,走到迟不疑跟前,硬将他扯到和自己同样的高度。
他抬眼,正好对上云厌离的小脸,明明灭灭的烛光在她身上交织,清透漆黑眸底,一片冰寒。
她嗓音温软含着稚嫩,在迟不疑耳边淡然道:
“你当真以为皇帝能管得住我?”
“……”
“姑娘…所言极是…”
他咬了咬嘴唇,低声挤出这么几个字。
云厌离直起身来,望向窗外,已是如墨天色,忽的她眉眼微动,唇角扬起极淡笑意。
金色小虫从她领口处探出头来,好奇四处张望的模样,直勾去迟不疑视线,她指尖轻点小虫脑袋,别过头来,笑而不语。
她这么明确的意思,迟不疑哪还能故作不知,连忙从袖口中取出个信函,双手奉上。
“这便是有关毒龙胆最近一次出现的情报,溪水村地下交易会”
“溪水村?”
“五国三方中,姜国与离国相邻处的一座老村,距离洲城四日脚离”
迟不疑耐心的解释道。
“消息可靠?”
“线人从暗阁探取的情报,千真万确”
“这,暗阁,是何组织?”
她像是初次听闻,追问道,让迟不疑略感诧异。
“姑娘,竟然不识得此,暗阁,闻名天下的情报商,五国三方秘闻情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连五皇都得敬其三分”
“嗯…那他们所取报酬为何?”
云厌离继续追问。
“姑娘的问题,还真是…难住迟某了”
“暗阁的报酬,其实和情报并不对等”
“几乎可以说是随阁主心情,换取秘闻,有时是天材地宝,有时也可能是萝卜青菜”
迟不疑摆弄羽扇,一副怅然神情说道。
“萝卜青菜?这阁主真是有趣”
云厌离由衷感慨道。
日后若是有机会,她还挺想结识一番。
“咳咳”
东厢房一间半掩着门窗的屋子内,传出几声咳嗽。
尔后,屋门前模糊黑影闪动,眨巴瞬间便没入屋中。
“公子,夜里有些凉了,属下替您取件衣裳?”
灭了烛火的漆黑屋内,女子嗓音骤然响起。
“无事,说不定是谁念叨我呢”
温楚珩侧卧在榻上,眼皮轻抬,正好对上宫清那对满是关怀的杏眼,摆摆手婉拒了她的请求。
“谁敢念叨公子?属下这就去割了他的舌头”
宫清将衣衫摆在一旁木桌上,手摸着腿上绑着的断刃,恶狠狠道。
看她认真样子,温楚珩无奈摇摇头。
宫清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时候太容易冲动。
“好了,小清,我吩咐你办的事,进展如何?”
他岔开话题道。
“毒龙胆情报一事已经办妥,另外一队派去给皇帝带路的,大抵今夜丑时见分晓”
宫清听他发问,一敛方才神情,正色汇报道。
“嗯,小羽也安排好了?”
“小羽正带着阿漉前往逐月教教坛,待事情查明便返回阁中”
“不过…”
“怎么了?”
温楚珩见她陡然间迟疑起来,眸底不禁疑色凝起。
“来寻公子之前,属下又在府中粗略转了一圈,恰巧路过那丫头所在院子,不知是否被她觉察…”
宫清眉头紧锁,不确定的说道。
“大抵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属下…”
听到温楚珩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去。
“你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她那边……我自有打算”
他淡然一笑,眸光深邃。
离洲城郊密林。
雨还未下,雷声已响彻云霄,一道银线远远落下,破开阴沉夜空,但,仅是一瞬,又迅速暗了下来。
柳朝恒立在林外荒废不知多久的土地庙门前,他背着双手,仰头凝望山顶方向,眼底神色复杂万分。
“陛下,更深露重的,您可得注意龙体啊”
“哎呦,瞧这地板破的…难为咱家”
尖细刺耳的难听嗓音夹杂几声低语埋怨,一同响在柳朝恒耳边。
“你硬是要随朕出宫,怎未料过眼下情况?”
听见动静,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开口沉声问道:
“奴才也是担心五公主安危”
“唉,小五那丫头”
柳朝恒叹然摇头,他显然是知道李德海偏爱于自己的小女儿。
“可是有玄清府位置的消息了?”
他追问道。
“韩将军带去搜山那队还未传来飞鸽”
李公公的声音越说越小,但他眼底所现担忧丝毫不亚于柳朝恒。
“小五踪迹不明,语儿府上又遭了歹人…”
柳朝恒又一声长叹,心中又想起长公主府发生的变故,眉头不禁拧的更紧几分。
“德海”
他别过头来,眸光深沉望向李公公喊道。
“奴才在”
“你说,这离洲城,是否又要开始变天了?”
“城”
“啊?!”
不等李公公思索作答,忽感脚下虚浮,惊呼出声,回过神来时,已是一股巨力将他拽住甩到所站之处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