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没有心的人
她没有心。
这不是指其他意义上的“没有心”，而是她的胸腔里，在心脏的位置上是空的。
她靠汲取情绪而活。
这个情绪当然是指的人类的了。当然，她也可以汲取其他的存在的情绪。
不过，
她并没有那个本事。
——也没有那个资格。
实际上，她并不属于这里。
她是被这里的其他的存在带来这里的，被他们所收留了，本来在外界她应该是活不下去的。——对的，存在，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什么。
是魔吗？
不，不一样她和这里的魔不一样。
是人吗？
不，也不一样，没有心脏还能活着的还是人吗？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过既然来到这里，
就当自己是它们之中的一员吧。
身为外来者，血脉里当然不会有天生的等级和天然的等级服从。
于是，因为是特殊的存在，她被调到了狩猎者当中，只不过因为能力同样特殊，并没有同时兼任副使一职。
她以情绪为食，而这里的情绪都是恶劣的。
魔没有情绪，有情绪的是她不可接触的。她也不可能接触。因为正是它们，她才有了归宿，有了容身之处。
她丝毫不会有任何抱怨和不满。
唯一的疑惑大概就是——
这里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她认识重语，知道她曾被一个人类所背叛的事情，哪怕那只是那个人类自以为是的自不量力。
她分不清那些人类的好坏，她只知道，有些人类的情绪很难吃。难吃到她一个非人，感受到了恶心呕吐的味道。
她喜欢待在迷宫里，或者停留在类似的地方里徘徊，在那些长长的走廊的拐角里面四处游走。也许会遇到一个朝这里走来的人，那些落单的人啊，情绪特别容易激发，大多充满恐惧，从那一双双眼的眼神中，很容易看出灵魂深处的腐朽，与丑恶不堪。
偶尔会有些人类用一些令她感到厌恶的眼神看她。毕竟她长的和人类一般，外表上也能和一些在人群中较受追捧的人类相提并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没有情绪的下属等级的魔表现出愤怒，不用她出手，它已经亮出獠牙，用利爪把那人撕碎了。
那天她故意的留了一个旁观者，让他在旁观了一切后，在故意放了他回去。
——结果无趣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把一切说出去。
人类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呢。
有一天，她在人群中汲取到了令她难受的情绪。她站在人群不远处的一处借黑暗设计的机关边上，捂着胸口，看着人群。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压得她胸口难受得呼吸不畅，是的，她是她这个等级及以下等级的魔中，唯一拥有呼吸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她捂着胸口，疑惑不解。
以往是会有一些让她感到厌恶和不舒服的，但还从来没这么让她感到难受过。
她转身，退入黑暗之中。
这几日，魔宫都有雨，四处的那些没有屋顶的走道中，已经几乎见不到人了。她直觉，人群中有着于她不能接近的存在。
站在雨幕中，远远注视着。
有“人”走了过来，撑着一把伞，挡住了头顶落下的雨水。
“光绫大人。”
“怎么在儿淋雨？”
“不会淋到的。”
光绫垂眸。
已经习惯了，忘记现在不会被雨淋到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用魔气凝聚成的伞。
一边的女生在说完那句后，便没有再接着开口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
“光绫大人，听说您也是从外而来的？”
魔宫里是不会有这种嚼舌根的，能告诉她的，只有重语。
“是。”光绫态度淡然，没有任何在意。
“您以前，是在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不怎么样。”他说，但又转折般说了一句。
“但有过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
光绫又看了眼手中的伞，顿了顿，想起什么，目光又落回雨幕中，穿透雨幕看向人群某处，道，“是的。”
身边的女生也已经重新看向人群，她此刻的目光幽远。实际上她的目光一直都从那个方向移开过。
“大人为何来此？”
“来看看几个人。”他还是习惯性地说人。
她懂得，道，“哪些？”
“有两个你应该注意到了，还有一个是重语，”他停住了，最后说：“还有一个。”语气微微变了，但从停顿，就可以看出什么。
女生目光透过人群，“您说，有心，和没有心，区别在哪里？”
光绫态度淡漠，“有没有又如何，都是一样的活着。”
他转身，“在这魔宫里，他们，”身影逐渐遥远，
“才是异类。”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再次重新投入人群之中，缓缓地，从原地消失……
“怪物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没有人嫌吵闹，人们纷纷四散奔逃。有人关键时刻，把身边的人杀了推去拖延魔物，也有人直接抓着旁人用来抵挡攻击。
人群所过之处，残留一地血肉模糊。鲜血、碎肉、断体、残肢，血淋淋的地面上有露出来的白骨，配着氛围与环境，显得分外阴森。
“你替我去死吧！”
“——不，不要杀我——”
“——滚！不要过来——”
“快跑啊——”
“——你居然推我！”
“你也给我去死吧——”
……
重新安静下了，脚步声响起。
她一直喜欢脚步声。
她在不远处顿住，看着那里。
一地的血污分布不均，视觉上给人以恐怖、惊悚、畏惧的感觉。
可惜她不是人，而是魔。
在她的目光中，地面诡异的蠕动起来，地面上留下的东西渐少，很快便迅速消失了个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幕如果叫人看到，肯定会万分惊恐，或许还会比先前更加大声地尖叫出来。
不过他们注定看不到了。
当下一批人来到，这批人早就已经卡入了下一关卡。
他们只会看到现在无比干净的正常的地面。
是啊，没有心又如何？他们在这里，才是异类。
女生笑了笑，站在原地挥了挥手，身周出现一片魔物。
她转过身，脚步声不轻不重，但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有些空荡回响，似乎在这般的衬托之下，也变得与所处环境一般大了起来。
魔物进退间，整整齐齐地，无声跟在她的身后。
“走吧，也该去会一会，那些新来的人类了……”
“……嗒…………嗒…………”
脚步声不紧，确实很快远去，一众魔物迅速的隐匿入了黑暗中……
雨其实停了，光绫撑着伞，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目光注视着。
“她会成长得很快的。”
“重语，你的眼光不错。”
“是吗？”
重语从他身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淡淡的，不置可否。
“主的计划，她也是一员。”
光绫收回目光，不再注视，“以她的速度，不久就会成为将级。”
“是吗？”重语看他一眼，依旧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