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她不敢妄想死人复活的事情会发生,她怀疑这人可能没死,但别人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把他当死人埋了。
自这天后,她发现每隔一个她的长觉时间,他就会抽动一次,嘴巴会微微张开,她就会帮他渡下气。有时他紧蹙眉头显很很痛苦,她想起那天小老鼠事件,便尝试着用最大力按下他的胸口,不停地按,当他嘴角再次溢出大量深紫色鲜血,他的眉头就会自动松弛。
真是太神奇了!她时常望着他发呆,这样子都可以活,也是神人。
有时她也会跟他讲话——她实在太寂寞了,再不说话就要疯掉了。
她就像自言自语一样,跟他聊起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但她成功逃脱,第二天没敢去上学,后来央求家人转了学,这才逃出生天。又聊起她在提塔尔的学习经历,那是她第一次在异世认真学习,发现了自己和他人的差距,也明白了为什么别人瞧不上她的原因。
接着不知不觉又聊起了她前三世的故事,说起小白狗、小白猫还有人鱼公主,还说自己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报答,没必要,真没必要,他们何必把自己套进去了呢?
她救他们时就没想过回报,举手之劳而已,她当时是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没办法,救人时其实想不了那么多的,最后她强调这些故事是虚构的,不要傻头傻脑地以为是真的,哪会有这样的事?
偶尔来了兴致,她还会给他讲一些笑话,边讲边笑,有时还笑得前翻后仰。
虽然没人回应,但她总算给自己的生活找了乐子,不必老为不断减少的食物和水发愁和焦虑。
她有时还会背泰戈尔、惠特曼、狄金生、莎士比亚的诗给他听,那是她最感兴趣的几个诗人,曾背下他们的好几首诗。
日子一天天过去,食物和水日渐减少,特别是水,已经喝掉一瓶半了,而杂物间的石子才积攒了十五颗。她不得不减少说话的时间,并向他解释了一下,表明她不是故意不说话,而是要节约用水。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除了定期为他“放血”外,还在他“溺水”时渡下气,食物变得更少,水只剩一瓶了,小石子才只有二十五颗。
期间还赶了数次老鼠,她手脚并用和十几只老鼠打作一团,尖叫着:“再过来我打你!”
“看我不打死你!”
“再过来试试!”
她已经没多少力气和他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靠着棺椁打瞌睡,尽可能降低体能消耗。
偶尔精力稍微好一点时会给他讲一点笑话,也只能讲笑话,长篇大论她再讲不了。
她有时还喃喃自语,说些自己印象深刻的名言:
“走不出自己的执念,到哪儿都是囚徒。”
“凡是让你变好的事,过程都不会太舒服。”
“生活不是等暴风雨过去,而是学会在风雨中跳舞。”
她低低地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句,每当我重复这一句,我的心仿佛就又会重新充满力量。”
又过了段时间,只剩下小半瓶水了,食物也只剩几块干面包了,小石子只有三十五颗。
更糟的事这时出现了,小老鼠们再次出现,她在与它们争闹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水瓶踢倒了,最后一点水全部洒落地上,她惊骇惶然,突然像疯了一样拼命去打小老鼠,眼泪不停落下,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小老鼠全都逃走后,她跌坐在棺椁旁,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这样过了五天,她口干舌躁,嘴唇全起了皮,虽然还剩几小块干面包,可完全吃不下,喉咙就像被灼烧。
鼠群再次发起了袭击,她有气无力地与它们争斗,软绵绵地踢几下或打几下,这群小老鼠得意地跳到她头上、身上还有腿上,她怒极打过去时,它们又灵巧地跳到年轻男人胸口,冲她呲牙咧嘴叫着。
一只小老鼠出其不意地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她愤怒沙哑地叫着打过去,小老鼠又跳到年轻男人胳膊上,挑衅地冲她吱吱地叫着。
她又一拳挥过去,小老鼠避之不及,怒了,又要咬她,但她手一缩,它咬到了年轻男人的胳膊上,一股紫红色鲜血涌了出来。她尖叫起来,老鼠们吱吱狂叫几声突然全部逃离……
看着这只流血的胳膊,她忽然生出一种想把这些血全部吞下去的欲望。她已经整整四天没喝水了,濒临崩溃边缘。
这些血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是深紫色,而是紫红色,毒性应该减了不少,但就算是深紫色血,她也会喝下去,因为她已经受不了了。她宁可毒死,也不愿渴死,喉咙灼烧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用颤抖的嘴唇在他胳膊上猛吸了一口,喉咙灼烧感明显减轻了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他血里的怪怪臭味和血腥气又吸了很久,直至精疲力竭。
之后她每天都会吸一点他的血,他的两只胳膊被她换着吸。她用比较尖锐的小石子划开他手肘的血管,就像护士抽血那样吸一会儿他的血。
她发现他的血渐渐变红,紫色慢慢褪去,颇感惊奇,也很讶异自己还没死——没被毒死。她怀疑是异世的这种毒对她这种非异世的人不起作用。
这天她刚刚睁开眼,忽然听到一道极低极轻的声音,似乎是棺椁里的人发出的。她惊恐而艰难爬到他身旁,强撑双肘,凑近他唇边,隐约听到一个“水”字。
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
可她哪来的水?靠着棺椁思忖一会儿,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罢了罢了,她既喝了他的血,他也喝她的吧。
她拿起一块较锋利的石子,割开了胳膊上的血管,放至他的唇边。他还吸不了,她只能一边掰开他的嘴唇,一边强忍疼痛将鲜血挤到他唇内。
挤滴了很多次,直到他的眉头松开为止,她也重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昏天暗地,不是她喝他的血,就是他喝她的血,她还要在他状态不佳时给他渡气,累得差点爬不起来。
她都不知道现在过了多少天了,自吸血献血以来,她就没多少力气去放小石子了,可以说是过一天混一天。干面包现在只剩面包屑,她都不知自己能撑多久。
之后面包屑也没有了,她只能靠他的血生存,当然,他也只能靠她的血生存,还有她的渡气。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他的血几乎完全变成鲜红色了,之前古怪的臭气完全消失,只余血腥气,让她吸血时轻松了不少。只是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他的脸上却隐约浮现浅淡的红晕。
这天她有气无力地给他渡完气,喘息着在他唇畔说,“我快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
忽然,她发现他正艰难而努力试着睁开眼睛,一股巨大的恐惧突如其来地袭击了她,她猛地用双手紧紧覆在他的眼睛上,竭尽全力不让他睁开。
这是种巨大的恐惧感,就像被重重乌云笼罩一样,她浑身颤抖,从未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就是现在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没这么可怕。
她的心脏狂跳,不停地跳,全身被恐惧灌得满满。
她用双手死命地覆住他的眼睛,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睁开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整个身体不动了,她才缓缓松开了双手,心脏仍然狂跳,后背已完全被汗浸湿。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一如最初她见到的那样。
疲惫不堪的她拾起地上的微沉黄金面具,重新戴在了他脸上。这张面具只有半边,三分之一鼻子和嘴唇露在外面,不影响他接着喝她的血。
又有鼠群来袭击,但她这次已无力回击,被咬多次后只能勉强回踢几下,还踢得软绵绵,最后她忍无可忍地翻身翻到了棺椁上面,把年轻男人挤在最边上,自己躺了下来——反正他的棺椁够大,也够高。小老鼠虽然也能跳上来,但显然跳上来的不多,更多的老鼠喜欢在地上乱蹿。
忍受了一会儿老鼠的啮咬后,鼠群又不见了。
她随后开始躺在棺椁里给他喂血,她也睡在里面喝他的血,两人的呼吸经常纠缠在一起,绕过她的脖颈,浮在她的眼睛上,又停留在她的发丝。
偶尔她也会有气无力地翻个身,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了,可这样一来,就好像她抱着他一样,实际上也是,因为她的手没处放,只能搁他身上。
这下呼吸更紧密了,紧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他的呼吸带着奇特的清新的感觉,有点像雨后青草的气味,极淡极轻,飘入她的鼻尖,奇异地减轻了她的焦躁。
在棺椁里睡了三次长觉后,这次她刚醒过来,就听到似是石门重重开启的声音,她一下兴奋起来,她要得救了吗?
想了想,她拿开了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这样人们才会发现他的气色不一样,不会把他当死人烧了。
当多人的密密麻麻脚步声出现时,她用尽全力翻到了棺椁下面,几乎刚落地的同时,就听到几个人惊呼道:“王的面具怎么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