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老古董
金龙转过身来，摆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笑容没能维持多久，脸上就又堆满了焦虑。他目光浑浊，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耶则是站了起来，满脸的皱纹仿佛融解开来，化为欣慰的笑意：“好久不见啊，叶然小哥。”
这声小哥让叶然感到十分亲切，但背后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同，木耶的声调之中增添了许多自我调侃的意味。
过去的木耶这么称呼叶然，是把他当作了未来不可限量的后辈。到今天来看，叶然在魔法上的造诣之高，可以称为登临绝顶之人，而木耶，则是在山脚想要往上攀爬的蝼蚁，只能眺望到叶然的身影，越来越远。
法师的修行之路总是如此，天赋异禀的人迈出学习魔法的第一步，或许比资质平庸的人学习一辈子都要走得更远。那些王座级别的法师，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
第九大王座叶然，更是令人感慨，年仅二十出头，就走到了人类魔法的巅峰，放眼整片大陆的过去和现在，也是唯一的一位。
木耶有时候也会偷偷怀疑，自己从未认识真正虚幻王座。所谓的叶然，只是虚幻王座的一个分身、一缕灵魂。他的善良，或许只是他的一面，他的伪装。
在笑容过后，担忧很快就交替浮现在了木耶的脸上。他向叶然问道：“你占领灰野城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金龙也大步上前，握紧双拳，手心全是汗，望向叶然的目光满是不安和焦急，恨不得立刻将叶然心里想的什么全部看透。
叶然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走到了长桌面前，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金龙见他这副悠然的样子，连环炮一样崩出几个问题：
“虚幻王座大人，你占领灰野城以后，是要将贵族都处决吗？”
“倘若没了贵族，谁来管辖灰野城？”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会将灰野城推向前线。灰野城的人们又将面临战争之苦？”
叶然托起下巴，眸光清澈明亮，他一一回答了金龙的疑问：
“我不会处决所有的贵族。但那些恶贯满盈的贵族，我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惩戒。”
“我的部下会管理灰野城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在这之后，将会有平民管理自己的城市。”
“无论你怎么想，灰野城一直是前线。另外，金龙会长，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我并非战争的发起者，这场战争是由三神挑起，我只是在应对这场无缘无故的圣战。”
叶然条理清晰的回答了金龙的质疑，犀利的目光和金龙碰到了一起，他轻轻歪了一下脑袋，抛过去五个字：“我说明白了吗？”
“砰！”
金龙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按你的逻辑，倘若屠杀奴隶是罪行，那么血洗贵族难道就不是吗？贵族死光了，灰野城交给谁管？那些平民和奴隶可不懂治理城市。”
“金龙会长，你非要犟上几句吗？清醒一些吧。”木耶喊了一声，希望金龙平静下来。
“清醒？”金龙抱着手，眼睛一斜，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灰野城。”
“你现在可以回灰野城看看。”叶然摆出事实，“秩序正在恢复。不久后，这座城市就会恢复以往的宁静。”
“我们走的时候不也看到了吗？他们没有滥杀无辜。”木耶在一旁好声好气的劝道。
“他们会杀了所有的贵族！”金龙的语气冷硬。
“我只杀有罪的贵族。”叶然嘴角扬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他们之中背负罪恶的人，是绝大多数。”
“你什么意思？”金龙话音轻颤。
“与其说，我要杀贵族，不如说，我打算惩罚罪人。”叶然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判断谁有罪？”
“不，我不是判断谁有罪。我只是不想有人枉死在我手中。”叶然始终散发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金龙疑惑：“什么意思？”
叶然缓缓解释道：“我掌握一种半圣灵级别的魔法，能够让人承认自己过去的罪行。因此，我有把握不杀死一个清白的人。”
金龙不语。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冷硬，而是显露出一丝畏惧。
半圣灵级别的魔法，超越了人类极限，半步迈入到了神明领域，是人类难以触及的魔法极限。
虚幻王座掌握着半圣灵魔法不是什么秘密，在圣都与教皇对战时，他就吟唱过半圣灵魔法，一度让教皇陷入绝境。
但虚幻王座以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叶然接着说道：“金龙先生，你习惯了贵族的存在，习惯了奴隶的存在。你想要保护灰野城的心情并不假，但你更想保卫你习以为常的传统。
你在下意识的为自己寻找一个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捍卫你的习惯。”
说到这，叶然已经锋芒毕露，直言不讳：“但你的习惯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错误。”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有顽固派的存在，他们并非过去制度下最大的受益者，但他们维护旧体制的决心丝毫不比那些最大受益者弱。
叶然很清楚，金龙就是这样一个顽固派。
金龙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他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你有什么要反驳的点吗？”叶然补了一句。
金龙挥了挥宽厚的袖口，示意木耶替他说话。
木耶和金龙搭档多年，对金龙再了解不过，一下就猜到了金龙想说什么：“虚幻王座大人，答应我们，好好对待灰野城，不要践踏灰野城的尊严。”
叶然点点头，“这个当然。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灰野城。但是”
叶然话锋一转，沉声道：“金龙会长，你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新的规则。我想，灰野城冒险者公会的会长一职，暂时交给木耶吧。”
“哎。”金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交给木耶这老家伙我很放心。那就这么办吧。我今后就在法师联盟看看书，指引几个后辈。”
木耶偷瞄了一眼金龙的表情，没有推脱，答应了下来：“我代理一段时间，也好。”
事实上，长期以来灰野城冒险者公会的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是木耶在做。两人的分工很明确，金龙负责对上，去和贵族打交道，木耶则是对下，去处理公会鸡毛蒜皮的小事。
金龙扭头望了一眼叶然，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嘴角抽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就在嘴边。
木耶捕捉到了金龙这一系列小动作，立刻点破道：“会长，有什么话快说吧。”
金龙干咳了两下，老脸一红，以请求的口吻向叶然问道：“安娜斯塔西亚，这个人没犯过什么大错，罪不至死，虚幻王座大人，不要为难她。”
“谁？”叶然一脸疑惑。
“金龙的老相好。”木耶摇了摇头，“戈林家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