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夹缝求生
乾坤境，万庆历五百四十三年，万庆国都城——云京。
正值初夏，来往的商队很多，云京城内正是热闹的时候，城内随处可见的云锦杜鹃此时正盛放着薄粉色的花，一簇簇堆在枝头。
浅浅的花香随着微风四处洋溢着，树影婆娑下是整齐干净的青石大街，来往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繁荣祥和之气，红墙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位于都城中央的是万庆国的皇宫，一墙之隔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氛。哽咽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黑色的瓷碗“嘭”的砸碎在青石地上，碗里盛的稀粥四溅，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女孩的脸上。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顶着正午毒辣的太阳站在院中，女孩身后的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手紧紧拉着女孩的衣角。刚摔了碗的嬷嬷看女孩依旧是冷漠平静的眼神，心中的火气反而更大了，冷笑了一声，
“如今是愈发没了规矩，老奴受先皇后之托特意来教导皇子，谁知皇子竟如此散漫无礼，与那乡野村人无异。”说着嬷嬷用眼神狠狠刮了挡在男孩身前的女孩，“老奴不过在和皇子讲道理，皇女殿下这是何意。”
看到嬷嬷厌恶的眼神瞪着自己，孟昕然瑟缩了一下，用力压抑住自己的哭声，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如果不是嬷嬷还称呼着皇子皇女，两人身上朴素甚至是破旧的衣着让人根本看不出竟是如此尊贵的身份。
孟昭然默默把弟弟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抬手擦掉了脸上的粥渍，乌黑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看向嬷嬷肥硕的身躯和手腕上多了的翠玉镯子，心里了然。
“吾自会教导皇弟，不劳嬷嬷费心。”
“皇子可不比皇女殿下，殿下平日里有太傅教导，哪有闲工夫来管这小院里的规矩，老奴可不敢违逆圣上旨意，教导皇子自是尽心竭力，”说罢嬷嬷起身，拿脚踢了踢碎瓷片，颇为自得的望向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今日课程既已完成，老奴也不打扰贵人用膳，这就告退。”
等嬷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院子，孟昭然望向嬷嬷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把弟弟拉到身前，仔细检查胳膊和手掌的伤势，胳膊上被指甲掐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手心也被戒尺抽得高高肿了起来。
“很疼吧。”
孟昭然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心疼，从怀里拿出伤药轻柔的涂抹在男孩的皮肤上。
“不，不是很疼，”看到皇姐的神情，孟昕然强忍住泪水摇了摇头，“明日就是神迹祭典，皇姐今日不是应该在殿前听召吗？”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繁文缛节，来，握着这个，”孟昭然递给昕然一个盛满凉水的瓷杯，随后开始打扫院中的狼藉。孟昕然蹲在一边看着孟昭然捡瓷片，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响起，有些可惜的望着地上的粥咽口水，
“嬷嬷把唯一的粥打碎了。”
孟昭然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发馊的剩菜和一些膳房里做饭剩下的边角料，已经习以为常了。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的袋子，递给了孟昕然，
“哇，是酥油桂花饼。”
孟昕然眼中仿佛闪烁着星星，也不顾手上火辣辣的感觉，双手捧着还带着温度的面饼用力的咬了一口，圆圆的脸蛋鼓动着，像一只吃到坚果的小仓鼠。孟昭然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嘴角也终于带上了一丝笑容，
“皇姐不吃吗？”孟昕然说着就要掰饼分给孟昭然。
“不用了，皇姐不饿。”
孟昭然站起身，抬眼望了一眼天空，估计着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去练武场，自己偷偷溜出宫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看到孟昭然瘦削的身影进入练武场，几个侯爵家的世子率先大声的喊了起来，
“呦，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皇女吗。”
随着洪亮又不乏讽刺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都看向了入口处的孟昭然，与其他世子的一身崭新华丽的专门练武打扮不同，孟昭然总是穿着一身玄色单薄的衣衫，脚上黑靴的边角已经洗得发白了。
周遭的笑声和议论声越来越多，孟昭然却好像没听见，拿起了练武场提供的木剑，自顾自的走到没人的地方练习。
“皇女殿下今天又是来当陪练的么？”几个世家子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围了上来，“没有灵力的草包还装模作样的练剑，明天的神迹祭典皇女殿下不会被除名了吧。”在几人带头下，人群中爆发了哄笑。
孟昭然瞥了一眼为首的男孩，手里熟练的挽了个剑花，声音平静，
“让开，你挡到木桩了。”
“你！”感受到孟昭然的轻视，为首男孩作势就要扬起手中的剑，却被另一人使眼色挡住了。明天就是祭典，虽然皇女如今失势，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端，难不了被家族长辈责备。
想到这些，男孩这才收敛了周身的灵气，冷哼一声，“本世子倒想瞧瞧，皇女能抽到什么神器给大家开开眼。”
听到这里，几个大家族的世子，都忍不住偷偷嗤笑一声，不过是个不能用灵气的废物草包，身法再好若没有灵气的加持，遇上灵力强者也不过螳臂当车。而最重要的是，没有灵力就无法催动神器，就算拥有了顶级神兵，在她手里和废铁有什么区别，和她本人一样，除了长得漂亮点，不过是迟早要被真正的明珠取代的鱼目罢了。
此时皇宫正殿之内，高耸的重檐九脊琉璃拱顶之下，文武百官正整齐罗列大殿之上。
“臣以为，衡亲王所言自是不无道理，但放眼翰林，无人可担此重任。”
一位白发苍苍的太傅正据理力争着，说到激动之处涨得脸红脖子粗。
“哦？那依太傅所言，我堂堂万庆，竟连一个可用的后辈都无了？”一位不过舞象之年的男子声音中带着些玩味，一身玄色锦衣，站在已入不惑之年的文武百官中显得尤为突兀。
“还是说林太傅私以为，只有你们林家人可堪此重任。”
“林家后辈客卿，广布六部，怕是只手遮天了。”又一身着宝蓝朱雀官服的官员站了出来。
“休得胡说，我林家为万庆鞠躬尽瘁，何时只手遮天了？”林太傅气的肩膀都在抖。
“既如此，”年轻男子双眼微咪，“臣手边倒是有不错的人可担此任，林太傅可还要阻拦？”
被噎的哑口无言的林太傅，猛地跪在地上，朝向大殿高处恳言道：
“臣绝无谋私利之意，但衡亲王此举不妥，还望陛下三思啊！”
“陛下意下如何？”年轻男子也顺势看向玉阶之上。
九阶白玉阶上，流云雕龙的金龙椅上此时正坐着万庆国的九鼎之尊——庆元帝孟胤。不过不惑之年的庆元帝看着却憔悴消瘦似知命老人，深邃乌黑的眼圈和苍白的肤色，头发中已经杂了不少银丝，漠然抬眼看了眼刚才一直在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手指敲击着青玉扶手，声音沙哑，
“就依衡亲王所言。”
一语落下，眼看事情已经没了转圜余地，林太傅欲言又止，望着周围一众衡亲王的党羽，终是愤然挥袖离去。
衡亲王不屑的扫了一眼林太傅离去的背影，颔首恭敬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其余官员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衡亲王李元衡，心中各有盘算，如今的衡亲王可是越发得势了，陛下旧疾难愈，对其的信任是与日俱增。
待朝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散去，李元衡信步走出大殿，少年初长成的五官已经颇具棱角，眉尾微微上扬，嘴角始终含着笑意，难掩自信的锋芒。
“殿下，明日神迹祭典您可要出席？”一直跟在李元衡身边的下人低声询问。
“那是自然，”李元衡伸手解开了最上一颗砗磲白贝纽扣，漫不经心的将官帽扔给了下人，想起孟昭然的脸，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这可是昭然的重要日子，长兄如父，吾怎能缺席。”
一想到明天之后，孟昭然最后的一点底牌也会被自己拥有，李元衡嘴角笑意更甚，彻底失去所有的废物根本不足为惧，不过就是自己随手捏死的蝼蚁罢了，自己也从此高枕无忧。
“皇女如今在作甚？”
“回殿下，皇女正在练武场接受体罚。”暗卫忽然出现在李元衡身后，向其汇报着孟昭然近日的一举一动，李元衡听后随意的一摆手，
“退下吧，把她给吾盯好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