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离开
许清风发凉的手紧紧的抓住沈烟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悬崖处的一块岩石，两个人就这样挂在了半空中，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你来干什么？”沈烟问道，不敢置信的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一刻沈烟心中是激动的，激动许清风会不顾自己的生命跳下悬崖来救他，许清风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能够为他做到这个地方，是不是说明许清风因为他改变了。
“问一个真相罢了。”许清风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情感。
沈烟心中一沉，随后便是一阵疼痛。
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苦笑了一声。是他自作多情了，许清风没有改变。
“真相？许清风，你还想问什么呢？真相你早已知晓，又何必再问一遍。”沈烟无力的闭上双眸。
许清风来这一趟并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从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乞丐。许清风并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依旧是殿前大战时对他的那样，许清风过来找他，不过是因为他自欺欺人不敢相信他是邪魔，过来问一个真相好死心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许清风死心了，他的心也就能死了，之后做事情也许会安心些。
“许清风，你是想听我亲口承认吗？”沈烟惨笑的问道。
“是。”
“那我说我不是邪魔，你信吗？”沈烟等着许清风的回答，可许清风只是抓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你看，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早就有了答案。许清风，你听我亲口承认了又能如何？你是不是想亲手杀了我？”沈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平稳住心绪，可话到嘴边感情也就跟着流了出来，情绪也激动了不少。“许清风，你想听我便告诉你，我沈烟就是个恶鬼，是你恨之杀之的人，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可以松手了？”沈烟说到最后眼睛已经红了，“许清风，你松手呀！你来这一趟不就是想杀了我吗？你松手呀！许清风，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呢？许清风想着这个问题。
沈烟发泄完了心中却一点也不痛快，因为他心中清楚，无论他说些什么，许清风依旧是什么都不懂。
悬崖处的寒风很冷，沈烟感受到了许清风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两个人挂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底下就是万丈悬崖。
沈烟想起许清风刚从昏迷中醒来，此刻他身上还有着伤，本就是强撑着过来寻他，又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许清风，松手吧。”沈烟释然般的说道。
沈烟扭动了两下手腕，想要从许清风手中挣脱出来，可许清风抓的很紧，他这么一弄许清风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沈烟便打算来抢的，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清风咳嗽了两声，沈烟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沈烟急忙停下挣扎，往上面看去。果不其然，许清风那如雪般的白衣此刻已经被大片的鲜血给浸染。沈烟知道许清风的伤口又裂开了，看来邵成文这些天算是白忙活了。
沈烟看不见许清风的脸，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沈烟不敢再动弹了，自己掉下去就掉下去了，他就怕许清风也跟着一块掉下去，就凭许清风如今这病弱的身体掉下去了定是没有活路。
“为什么不放手呢？”积压在心头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沈烟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许清风额头已经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伤口处的疼痛已经被寒风冻得还是麻木，就连住着岩石的手也都快没了知觉，他知道自己就快到极限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接近麻木的身体，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沈烟的体温，感受到沈烟不稳的情绪，即便是已经亲口听到沈烟承认自己是恶鬼，他却依然松不开那只手。哪怕最终跟着沈烟一块掉落这万丈深崖，他也不想松开那只手。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听到沈烟亲口承认了这一切，他为什么还是不能死心。
许清风没有去回答沈烟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敢不回答。
许清风的心很乱，这个时候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迷糊了起来，可一想到下面还有着沈烟，那无力松动的手又紧紧的抓住了那块岩石。
“许清风，我说我为善，你信吗？”沈烟明白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便也不去折腾了，可一想到许清风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依旧舍不得杀掉自己，心中便有了那么点的希望，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句话问出了口，“我为邪魔，可我的心却向善，我若是说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信吗？”
“你既向善又为何要走邪道？”许清风反问道，沈烟似乎听见了许清风的一声轻嗤。
“你不信吗？”沈烟没有跟许清风讲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清楚，如果他说他走上邪道就是被那些正义人士给逼的，估计听到这些的人都会将他所经历的痛苦绝望当成一个笑话罢了，包括许清风。
“你让我怎么相信？”许清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也在忍耐也在犹豫，爱与恨这两份对立的情感在他身体内打的火热。“沈烟，我问你，你为何走上邪道？”
他只要一想到沈烟是邪魔是恶鬼，是和那个在他面前提起兵器杀死他娘的那群人一样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立马松手想看看这个恶鬼坠入万丈悬崖被摔得粉身碎骨时候的样子。可每当他犹豫着想要松手的时候，他就又会控制不住的将沈烟的手腕抓紧，他想起沈烟笑的时候那眸子里流转的世间美好，想起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桃花会开，想起这个人笑的那般纯真美好，那样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怎么会和杀死他母亲的人是一样的呢？许清风想的脑子都快疯掉了。
“人间正派呀，听起来多么光明，可在我眼里是那么的嘲讽。为何走上邪道？为何呢？为了救人呀！”沈烟想起自己在满地的鲜血中挣扎求生时想的是什么，想着是谁逼着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想着自己走上邪道究竟是为什么。沈烟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疯癫，那明亮的双眸中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看着叫人心疼。“许清风，你凭什么说我为恶？你可知我都做过什么我又是为了什么？你又怎知曾几何时我也站在高台上站在那耀眼的阳光中，享受着众人的敬仰，被那些人奉为神明？我明明可以重新回到那个高台，可我更想救人。”沈烟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许清风听着沈烟那撕心裂肺般的笑，心如刀绞，可他却依然不解沈烟为何要走上邪道，“世间邪魔皆为恶，从你走上这条道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错了。可若你知悔改，废去此生修为，这世间总有容得下你的地方。”
沈烟听此身体便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双眸惊恐的看向许清风，他知道，如果他成了废人，那这世间就真的没有能够阻止那群人的人了，如若真的那样的话，他倒还不如就在地狱中待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沈烟果断的拒绝道。
“沈烟！”许清风双眸骤然缩紧，语气中的怒意让人听着头皮发麻。“你留这一身邪道的修为除了祸害人间还能有什么用？你若是真的为善你又怎会走上这条道路？你说你为了这世间一切，你又怎会舍不得这一生修为。沈烟，你可真够虚伪的，我这一趟就不该来。”许清风失望的说道。
沈烟就那么愣愣的听着许清风将这些话说完，而许清风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往他最为柔软的心口处扎，他感觉脑子里一片的迷蒙，温热的眼泪夺眶而来，身体仿佛坠入了那无光的深渊般。
沈烟终于想明白了，邵成文是对的，他逼自己与许清风断了都是对的，是为了他好。许清风爱上的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乞丐，他或许可以成为他想要的那个人，永远的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下去，可是他也是沈烟呀，他还要保护这个世界，护住那份繁华，
沈烟想不通，他与那个乞丐明明就是一个人，可是许清风凭借着身份将爱与恨分的如此清楚，他爱那个乞丐，却不爱这个沈烟，即便是一个人也不行。
沈烟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他看着已经快支撑不住的许清风，想着即便是自己掉下去了许清风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而即便他能够爬上悬崖外面的慕酣凌也不会放过他。
沈烟了解慕酣凌的性格，他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悬崖上箭羽已经准备齐全，只要有人上去他们便不会给那个人任何逃生的机会，若许清风真的爬上去了，恐怕刚刚露出一只手就有百万箭羽朝他射来，慕酣凌为了杀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不会允许这次再出现任何的差错。
更何况此时上面的人都是天衍宗的，即便到了最后他们发现杀了的人是许清风，那凭慕酣凌的狡猾自然有办法将这一切过错推到他的身上，他这次即便死不了也定是难逃风清门的追杀。
“许清风，你不忍心放手让我落入这万丈深渊，是因为情未断吗？所以你不舍了吗？”沈烟感受到许清风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那还真是可惜，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可是正派之首呀，居然会对一个邪魔恋恋不忘。”沈烟嘲讽的笑道，可被激怒的许清风依旧未有要松手的意思。沈烟见此只能继续的说道：“你喜欢上的那个干净纯粹的小乞丐，只不过是我为了靠近你时候装出来的，你爱上了一个处心积虑靠近你的恶人。许清风，那个乞丐身上所有的美好都是我装出来的，你爱的人，他……根本就不存在。”
许清风听着这些从沈烟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话，铺天盖地的仇恨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席卷，抓着沈烟的那只手松了松，被压抑在心底里的愤怒和仇恨正在缓缓地滋生。
可当他一想到这个人是沈烟的时候，他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牢牢地将那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