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义薄云天黑娘子
三天后，丰收镇。
也许是担心夜长梦多，在一个不算吉日的吉日，丰收镇沉寂许久之后，终于热闹了起来。
此时的丰收镇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人山……反正是整个小镇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热闹的气氛一直从白天折腾到了晚上了，而那几个镇上老者也为自己的神来之笔得意非凡，一个个在酒席上喝得面红耳赤，七倒八歪。
因为是入赘，按照镇上的习俗是新娘子在外面敬酒招待客人，而新郎则是待在屋中，等待洞房花烛。
也许是特意打扮的原因，此时此刻的小翠看上去比平时白了几分，少了几分平时的厉气，多了几分少女的妩媚。
时间终于到了掌灯时分，吃席的宾客也慢慢散去，只有几个平时无赖之人还想闹一闹洞房，逗一逗新娘子，结果被镇上老者骂了一顿，才悻悻然地离去。
此时的燕初七在干嘛？
今天一早被众人强摁着穿上喜服，然后便被五花大绑起来。这一天燕初七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自己的心里也是矛盾重重。这绳子肯定是绑不住自己的，自己逃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如果自己真的这样一走了之，那才是把女孩的一生都毁在自己手中了。
这一整天燕初七把一辈子的脑力都用完了，一会觉得这样也挺好，这无缘无故的姻缘突然就降到自己身上，不如自己就从她；一会又想若是自己就这样在这里成亲生子，那自己怎么面对老头的在天之灵。就在这样的矛盾折磨之下，终于挨到了晚上，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夜静了下来，偶尔外面传来几声犬吠。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吱呀一声又轻轻地关上了，然后便是轻微的脚步声，再然后便上听到喝水的声音，最后便是沉默了。
燕初七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听得那人也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燕初七是想说话的，只是嘴被堵着。
“整整一天了，想必夫君也饿了吧？”终于一道声音打破沉默。
“呜呜呜。”燕初七说道。
“今天事情太多，把夫君忘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呜呜呜”!
“我都忘了夫君还被绑着，嘴也被堵着，我这就来给夫君松绑。”说着小翠来到燕初七身边，慢慢给燕初七松开了绳子。
燕初七一把扯下盖头，你没听错就是盖头。此时女孩已经害羞的把头扭到一边。燕初七快步来到桌边，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然后拿起桌子的一个红烧肘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女孩此时也顾不得害羞，来到燕初七身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慢点吃，慢点吃，辛苦夫君了。”小翠轻声说道。
燕初七一顿风卷残云，把一桌子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有空看了一眼新娘子。只是这一眼就失了神。
也许是平时小翠不爱打扮，也许是为了让别人害怕自己，往日总是一副盛气凌人，气势凶凶的样子，而今日的她，眉也描了，眼也画了，脸上还扑了胭脂，再加上穿着一身喜服，一脸 的娇羞，完完全全是变了一个样子，燕初七眼睛都看直了。
“我好看吗？”小翠突然问了一句，这在平时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这种话。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小翠低下了头，只不过这一低头，再加上红烛的映照之下，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好看，特别好看。”燕初七傻傻地说道。
新娘子抬头看了一眼跟傻子一样的燕初七，笑道：“傻样！”
接着又是沉默。
“我也知道平时的自己太凶了一些，连他们背地里喊我母老虎我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不那样是没办法生活的。我自小便与娘亲相依为命，现在娘亲的岁数也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了，我还要在外面管着包子铺，平时照顾娘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前些日子娘亲摔了一跤，所幸没有大碍，我也知道这样对你有些不公平，只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新娘子突然说道。
“你入赘我家以后，我也不指望你做什么，只希望我们能好好的过日子，把娘照顾好，把包子铺打理好，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新娘子越说声音越小，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燕初七看着女孩，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世道本就生活不易，更别说是一个女子。原来准备的一套说辞到了此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桌上红烛已经烧了一半，外面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就早点歇息吧。”新娘子细若蚊鸣，低头细语道。
听了这句话，燕初七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要歇息了，就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行，不行，我答应过老头的。
“小翠姑娘。”燕初七正襟危坐。
“还叫姑娘？应该喊我娘子了。”
“小翠娘子，我有事要与你说。”
“莫不是到了现在，夫君还是不从？夫君就这么看不上小翠吗？”说这话时，小翠眼睛已经通红，燕初七我见犹怜，差点伸手帮她擦泪，只是硬生生的控制住了。
“不是你说的意思，我没有看不上小翠姑娘，只是我答应了别人，事情还没办完，我就在这里成亲了，实在对不起那人的在天之灵。”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然后燕初七便从自小被老人所救，然后在那小岛一起生活，最后老人临终交付自己的事情一一道来，小翠听完便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那人于你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恩，这样做是对的！”小翠沉默许久之后说道。
“我可以让你走，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姑娘但说无妨。”
“你可愿意跟我成亲？”此时的小翠再无刚才的扭捏。
“我……愿意！”燕初七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小翠坚定地说道。
“既然我已经和你成亲，现在你便是我夫君，我便是你娘子，我不能逼迫你做出有违良心之事，只是你说的万剑山离这里万里迢迢，如若碰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夫君可会变心。”
“绝对不会，我既已经与你成亲，自然不会再另寻他人，定会和你相扶一生！只要把事情办成，我定会昼夜不停赶来与你相会。只是我此去危难重重，而且还有性命之忧，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岂不误了姑娘一生。”燕初七想到当初白发老者所说的话，于是对小翠说道。
“你我既然成亲，我就是夫君的人，我小翠在此发誓，就算夫君遭遇不测，我也会继续为夫君守节，了此一生！”
燕初七听得此话，感动的都快哭了。这不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生活吗？什么长生，什么成仙，跟前的女子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燕初时此时一把抱住小翠，却被小翠轻轻推开。
“等你回来我们再洞房，明天拜完娘亲，我会当着所有乡亲说明此事，然后送夫君上路。”
“我燕初七在此发誓，定不会辜负娘子，若我有命得回，一定与娘子恩爱到老，给你娘亲养老送终。”
二人当晚同床隔被而眠。
第二天拜完老人，小翠在镇上果然当着所有人说出此事，引得一众乡亲无不拍手称赞，连那些泼皮无赖都感叹不已，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追求小翠，让一个外人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时至正午，燕初七吃完午饭准备出发，小翠从外面牵来一匹马，连带着整套的鞍鞯，又从屋中取出一个大大的包裹，各种换洗衣服鞋子一应俱全，还贴心为燕初七准备了一把油伞。
镇外的乡道之上，两人一马，并肩而行。
“这是一些盘缠你带在路上，省着些花。”
燕初七推辞不要，被小翠一把塞入怀中，顺势抱住了燕初七。
“被人看见了不好”。燕初七四周打量了一下说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燕初七听完也紧紧地抱着小翠。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初七感觉自己的肩头传来一阵温热，知道是小翠的眼泪，心中更是感动。
“好了，上路吧。一定要回来啊，我在丰收镇等你，一月不回来，我等你一月，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一年，如果等到娘亲不在了，还没回来我便去找你！”
“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数日后，远离丰收镇几百里外的山路之上，燕初七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那日小翠塞进自己怀里的钱袋，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这几乎是小翠家所有的积蓄了。那是一个很精致的钱囊，细绸缝制成，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喜字。他舍不得花，一路上都是打些野味，摘些野果，渴了就喝泉水。
奔波了几天，燕初七倒是没什么，只是那匹马吃不消了，稍稍跑一段路就不跑了，燕初七连哄带吓也不管用，只好任由它走着。
这天燕初七急驰一阵，马儿又不走了，停下来低头吃草。燕初七四处打量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座镇子，看样子还不算小，燕初七咬咬牙决定去镇上买些上好的草料给马儿补充一下体力。
来到镇前牌楼，牌楼上写着三个大字—桑榆镇。看这名字，想来镇上应该还算富裕。缓缓走入镇中，眼前的一切却跟想象中大相径庭，镇上房屋很多，只是街上甚是冷清。偶尔有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燕初七本来想找个当地人的打听一下哪里有卖草料，喊了一声，不料那人却是加快了脚步，好像自己是什么可怕之人。
燕初七来到镇中，看到街上店铺林立，想来这一定是镇上最繁华的所在，只不过不知为何，大白天的冷冷清清，甚是萧索，连个开门营业的都没有，都是店门紧闭。
燕初七围着镇上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墙边闭眼晒着太阳。
“请问，这镇上为何如此冷清？”燕初七蹲在老乞丐身边问道。
那老乞丐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了燕初七一眼，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燕初七明白了老乞丐的意思，从包裹中取出自己昨天吃剩下的一条野兔腿，递到了老乞丐眼前，然后晃了晃。
乞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烤熟的兔腿一把抢过，然后狼吞虎咽了起来了。几下吃完还嘬了嘬手上的油，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说吧，来桑榆镇有什么事？”
“我只是路过这里，想给我这马儿买点上好的草料，怎料镇上如此冷清，大白天的店铺连门都不开了，所以想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劝你别买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因为啊，这个镇子到了晚上了闹鬼。”老乞丐说道。
“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再说了，如果真有鬼，你还敢在这里晒太阳？”燕初七不太相信。
“我老乞丐烂命一条，如果那鬼想要就让他拿去，免得每日忍饥挨饿的。”老乞丐无所谓道。
“真的有鬼？”
“我还骗你不成，而且还是个色鬼，专门抓些没有出阁的黄花闺女，镇上已经丢了七八个少女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乞丐煞有介事地说道。
燕初七一听还来了兴趣，因为小时候自己胆小，特别是晚上特别害怕。老头就对自己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有鬼那也是人扮的。
“会不会是什么采花大盗之类的？”
“就在前几日，镇上最有钱的李员外家，那十六岁的宝贝千金，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见了，要知道李员外不比普通人家，光是家丁就二十几人，还是七八个看家护院的壮士，这都不算，家里还养了四只恶犬，就算这样，他那宝贝千金还是丢了，就是几十人的眼皮子底下丢的，连狗都没叫一声，你说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在跟我说书啊。”
“你爱信不信，我劝你早点走，免得丢了性命。”
“你也说过，丢的都是黄花闺女，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那就随便你喽，镇上的人花钱去县里去请仙人，只是还没请来，所以街上才没人敢出门。”老乞丐说完继续闭眼晒太阳，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