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我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尽力使自己成为命运的主人。——海明威
&34;今天是几月几号?&34;唐秋月问道。
三人决定在这里暂时住下,因为山路中很难遇到这样一个既安全又可以休息的地方。李志才在屋内生起了火堆,从这所房屋中找到一些还能使用的锅碗。沙超用面饼、油茶面和腊肉煮了一锅糊糊。
&34;大概是四月份了吧?多少号很重要吗?&34;李志才吹着热腾腾的面糊说。
&34;我也不知道,反正只是想问问。&34;唐秋月小口小口地吃着。&34;这样毫无意义的问话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正常而已。&34;
沙超哈哈大笑,&34;难道我们的表现让你感觉到不正常了吗?&34;
‘还别说,不正常的很多,至少我见过的就不少。’李志才用木棍扒拉着火堆,虽说冬天已经过去,但夜晚的冷风还是透过门窗吹,冻人骨髓一样的冰冷。
‘不过这些对我没有影响,起码我自己感觉自己很正常。’李志才继续说。
唐秋月盯了一会他,无可置疑地问‘你怎么就那么自信自己很正常?放在一年多以前,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变成这样。’
李志才低头想了一会,抬头说;‘可能是我骨子自带的吧,当然,父亲给我影响是最大的,他是军人。’
外面的风似乎愈发的大了,刚才还只是吹得草木微微摆动的声音。
吃过饭,沙超一个劲打着哈欠,拢了拢披着的被子,‘那我也是正常的,按照以前的我来说,只不过胆子大了些,死亡见得多一些,但至少还没有变得麻木。’
屋子里就一张铁床,被子倒是有几个,薄的厚的,三人都披着一床,唐秋月的最厚。用石块围成的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映在三人脸上暖烘烘。大门敞开,少许烟雾随着外面的风飘向门外。
盯着火堆盯久了,眼睛有点不适应,唐秋月抬起头看向屋外,‘我不正常了,当然不是心理上的不正常。’她看着沙超,‘我指的不正常是以前那个见到老鼠就大惊小叫的我,不见了,现在更像一个屠夫。’说完女汉子般的大笑起来。
沙超撇撇嘴,‘我们都是屠夫,记得第一次干掉丧尸,腿都是软绵绵的,脑袋里是轰鸣声一片,心脏像是快要蹦出来的样子。’
李志才继续盯着火堆,‘我除了心慌,没别的反应,有的也只是绝望。’掏出烟,拿起一根燃烧的木头,给自己点上,‘刚开始的时候,躲在工棚里四五天吧?后来饿得实在是忍不住,抱着必死的心,才出来。’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拿起棍子打碎工友的脑袋,当一切结束,只记得我坐在地上,眼看工友死去的模样,然后就开始没命地跑。’李志才说完晃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把这样的场面从脑海中去除。
沙超困倦地靠在墙上,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李志才见状,添了几根木柴,火光更旺了。他看看简陋的床铺,又看了看唐秋月,&34;你们先睡,我来守夜。&34;这张床是睡不下三个人的,更何况,唐秋月是个女孩儿,他还是克守自己是个男人,是个对于他们俩还不算熟悉的男人。
‘下半夜换你。’唐秋月拍拍沙超,两人也不客气,沙超躺在床边,唐秋月则睡在床里。不一会,沙超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夜晚对新世界的人类始终不太友好,似乎什么样的危险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李志才起身去关上大门,今夜的高山树林,连带着天空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偶尔的风声打破了这片寂静。每一阵大风都会把李志才的乱发吹得飞舞起来。忽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外面的夜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流声,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风声好像不太对劲啊?”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一阵更为强烈的风声忽然从山那边呼啸而过,墙体都微微震动了几分,大自然在警告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眼见外面狂风大作,李志才急忙关紧了大门,并插上门栓,确保外界的气流无法进入。然后他回到火堆旁边,找来几块碎砖围在火堆周围,以防火苗被风吹灭。火光在缝隙中随着风的吹拂时明时暗,舞动的火星也不断飞舞上升,像是在跳动的生命。幸好屋内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否则李志才必须将这唯一的光源熄灭。
唐秋月忽然坐了起来,还没有睡着,是风声把她吵醒了,而沙超睡得死死的,呼噜声依旧。
‘吵醒了?我们运气好像不是很好。’李志才对她说道。‘不过应该没什么危险,你还是放心睡吧。’
唐秋月把被子裹在身上,在坐在床角,‘如果不是黑夜,我很想出去吹吹大风,上初中那会就开始喜欢有风的天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和期待。
李志才又点上一根烟,‘你那会很渴望自由对吧?’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她笑了起来,别说,唐秋月笑起来很耐看,‘没想到你还懂点心理学,渴望自由是一方面,其实就是不爱学习罢了。’她的笑声清脆而甜美,给这破旧的房屋添了一抹亮色。
外面的风声骤然增大,树枝在狂风中吱吱嘎嘎地响。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对面风暴的来临眉头深锁。
没一会风声如同狂怒的呼啸,瞬间在空气中爆发,像是屋外有恶魔在黑夜中怒吼,声音震天动地。房屋的窗户在这股狂风中猛烈摇晃,发出“砰砰”的巨响,在抗议这无情的风暴。门外的树木在风的力量下翻滚挣扎,它们的枝叶在风中飞舞,似乎在向天空求救。这股狂暴的风力,让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轰隆”一声巨响,屋顶的一角被掀起,瓦片也被吹走,雨点随风涌入,沙超从床上蹦了起来,惊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屋内三人顿时手忙脚乱。
&34;快到床上来!&34;唐秋月大声呼喊着。李志才迅速跳上床,幸运的是,床的上方屋顶被风吹得呜呜作响,但它坚定地守护着三人,给予了他们一个小小的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但是,大风依然透过掀起的屋顶缝隙吹进来,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34;老天爷明显跟我们过不去啊!&34;沙超喊道。三人挤在一起坐在角落里,相互交叉着手脚,用被子裹着身体,以求取得一丝温暖。
火堆里的火焰在风的吹拂下跳动起来,像是一只被惊醒的鬼魅。橘红色在风中摇曳,时而熊熊燃烧,时而忽明忽暗。火星被风吹起,像是一群惊恐的鸟儿,在黑暗中乱飞。每一阵风过,火焰都会被吹得四散,但它们总能重新聚集,再次燃烧起来。
就在三人躲避风雨之时,又一阵狂风忽然灌入屋内,“砰”的一声巨响,一根粗壮的树枝被狂风卷起,直接从掀开的屋顶间隙袭击进来。
&34;小心!&34;李志才惊呼,本能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两人,并迅速用被子盖好他们的身体。三人蜷缩在床角,那根树枝“咻”地一声插入地面,离他们仅有一米的距离。如果再偏一点,它直接就会刺中他们中的某一个。
&34;好险!&34;沙超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李志才和唐秋月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刚才差一点就面临了生死攸关的危险。
那根树枝插在地上,不停地晃动着,上端的树叶也哗哗地响动着,提醒着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三人用惊魂未定的眼神交换着,此刻他们真正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无常和暴力。
火堆终于被雨水浇灭了,但三人仍紧紧地拥在一起。被子的一角也湿了一片,沙超不知是寒冷所致还是其他原因,浑身颤抖不止。李志才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还能勉强坚持。唯独中间的唐秋月,从最初的惊吓到现在,脸上竟然多了一丝兴奋的神态。或许,她在这次风暴中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挑战和刺激。
唐秋月两只手放在嘴边,神色透出一丝狂热的光芒。望着摇摇欲坠的屋顶,毫不犹豫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没有语言,只有倾尽全力对抗着大自然的威力。她的呼声像是要穿透风雨,直达苍穹。
在狂风中,唐秋月散发出一种无畏的力量,不屈不挠地与自然抗争,用自己的存在证明着生命的坚韧。她的呼喊似乎在向上天述说着一种坚定的意志,她不愿被风雨所摧毁,而是要以自己的意志与之对抗。
但风暴并没有因为唐秋月的对抗而停下脚步。她的呼喊在风雨的怒吼声中显得微不足道,三人存在在这肆虐的风暴面前显得渺小无比。但是,身旁的李志才却感到十分惊讶,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唐秋月,被她的举动所打动。沙超在唐秋月的带动下也不再颤抖,勇敢地加入到嘶吼的行列中。
狂风暴雨在这座小屋外愈演愈烈。唐秋月也喊累了,平静下来,牵着着两人的手,一直透过屋顶破碎的一角观望夜空。
突然,天空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伴随噼里啪啦的惊雷轰鸣。这道白光照亮整个房间,三人的面庞都被照射得惨白。只见雨点如同重锤般拍击在屋顶。
但渐渐地,风暴也失去了最初的气势。狂风变成呜咽,暴雨也从倾盆减为零星。三人注意到屋外的变化,却仍保持在一起互相取暖。
当最后一滴雨水坠落之时,天空中的低沉雷鸣也平息了。乌云缓缓散去,露出背后的星空,皓月重见天际,大自然的变幻也回归平静。
天亮了,一束刺眼的光芒从破败的屋顶,照射在李志才的脸上,温暖而微痒,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用手遮挡光亮。昨晚,风暴平息后,三人相互依靠着入眠,唐秋月依偎在他的身上,沙超则靠在唐秋月的肩膀上,只有李志才一个人,歪着脑袋独自入睡。
他轻轻晃动已经酸痛的脖颈,这动作却也惊动了两人。沙超迷迷瞪瞪地擦了擦嘴角上的口水,而唐秋月稍微活动了一下腿脚。这样睡觉的姿势实在不太舒服。
三人相互对视,突然都发出了笑声。&34;第八十八难了,但愿这次渡劫后,能够功成圆满。&34;沙超从床上跳下来,伸展了一下胳膊,又蹬蹬腿脚。
&34;你我皆凡人,所以劫难还会继续,不过我越来越喜欢了。&34;唐秋月歪着脑袋,眼睛却望向刺眼的阳光。“也不知道廖叔怎么样。”她整理好长发,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
转头看向李志才,他似乎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略微扭曲。“你怎么了?”唐秋月推了推他。
“我说,能不能轻点,这一晚上好像把我的骨头都睡错位了。”李志才龇牙咧嘴地说道。“麻烦二位把我拽起来。”
三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李志才这才推开木门。
狂风夜雨使一切变得焦黑破败。茂密的树林中,无数树木被强风连根拔起,倾斜或直接折断在地。残缺的树枝、落叶和碎叶无序地散落在地上,地面上的淤泥半干未干。
走出几步,更远处的山林中,仍然有几处显露出被破坏的痕迹,发出呻吟般的抽搐声。从中可以看到一些滚动的泥石和浮动的树枝,显示地下的动荡仍未平息。
静静站在门前,看着这片完全改变的山林残破景象,心中不禁惊叹,暴风确实具备着难以想象的破坏力量。
‘这下没路了,该怎么走?’
李志才看到来时的山路,此时已经被少许泥石流盖住,又抬头环顾四周,便指着一处山顶,‘还是到了上面在说,想回家,哪里都是路。’
话音未落,就大步向前走出几步,只顾着看上面,不留神脚陷入了一处黏腻的淤泥泥潭中。厚重的泥浆仿佛要将他永远禁锢其中,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将双脚拔出这囚笼。衣衫也被溅落的污泥渍污,狼狈不堪。
身后的唐秋月跃过一处浑浊的泥潭,险些失足滑倒,幸得沙超扶住她的手臂,拉她重新站稳了脚跟。四下里除了倾倒的残树枝和凌乱的杂草外,视野开阔无任何可资利用之物。
沙超从背包中摸出一卷攀登绳索,刚要系在自己腰间做引路先锋,李志才抢先一步,将绳索套在自己身上,理直气壮地说:&34;还是我来吧,你们俩拉住绳子,秋月垫后。&34;
&34;我们得往上爬,到那边的山脊。&34;李志才指着前方的山顶,那里看上去还算完好无损。
于是三人开始了艰难的爬升之旅。泥泞湿滑的地面时不时让他们失足滑跤,狼狈不堪。衣服在林间的树枝和杂草中不断被撕扯,。
就在李志才努力攀附着一根枯木前行时,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带动上方一块突出岩石应声而裂,沉重的巨石从上空滚落而下。来不及反应的李志才眼睁睁看着它砸向自己。
身后的沙超眼明手快,当机立断拽住了牵系的绳索,用力一扯,将李志才和唐秋月同时拉向一旁,三人堪堪避过了压顶而落的滚石。
&34;我忽然有个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在山下走出去,而非要上山?&34;沙超喘着粗气说道,苍白的脸上透出疲惫和不解。
李志才停顿了一下,方才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谢了,小超。’平稳了自己情绪后继续说道:‘在下面走,你永远看不到自己要行进的方向。’
‘而且我们只能按照山下的路线去走,会很被动,我更喜欢主动。’唐秋月缠紧自己手臂上的绳子。
‘好吧,你们说的算。’沙超甩甩胳膊,刚才用力过猛,抻了一下。
爬上了这处陡坡后,三人简单喘了口气,却发现前面的路况更加恶劣。原本笔直的山路被彻底毁坏,到处横陈着巨大的落石和断裂的枯树,形成了一个个绝壁和沟壑。
沙超扫视着前方被彻底阻断的道路,忍不住抱怨道:&34;我说你们看看这是啥情况这不是万水千山无路可走了吗老天爷在不断地给我们制造麻烦。‘’
唐秋月却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34;瞅瞅,你这话说的,这点也叫麻烦?不知道有句话吗?&34;
李志才哈哈大笑,似乎知道唐秋月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他抢着开口说道,“世上本无路。”
沙超打断他的话,接着说,‘只要我走过,那就成了路,对吧?’”。
三人默契的一笑,继续向着山顶爬去,手脚并用,时而需要互相搀扶和拉拽。有几次,还需要沙超和李志才并肩作力,才让唐秋月能够爬上一处山坡。
渐渐地,三人的体力如同在渗流的水般一点点耗尽。衣裤早已肮脏不堪,皮肤也在林间杂物的刮磨下渗出血痕。可是每次他们想要歇息时,唐秋月总是催促,到了山顶在休息。
打起最后的精神,拼尽全力往山顶爬去,不敢有任何懈怠。直到最后,当李志才终于爬上那处山脊时,太阳的已在天空高高挂起。
三人相互扶持着,躺在地上,用力喘着粗气。身上的刮伤在阳光下被刺激得发痒生疼,可是他们的内心却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成就感。
&34;太阳多多晒我一会吧&34;唐秋月勉强说道,她的嗓子因为干渴而嘶哑。
李志才和沙超相视而笑,尽管筋疲力尽,但还是拿出食物和水,得赶紧补充体力,旅程才刚刚开始。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慷慨,它将金色的光芒撒遍山间,投射在微微泥泞的小路上。蓝天高挂,偶尔几朵白云被微风吹拂,漂浮在半山腰,好似一艘小小的船只在海上航行。
三人依次踏出步伐,每一步都沉稳地落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深沉而有节奏的回响。周围苍翠的树木在昨晚狂风的肆虐下有些摇摇欲坠,甚至有些已经被无情地吹倒或吹断。但是,大自然的生命力是顽强而强大的,它的恢复能力也会令人惊叹。只需一段不长的时间,这片看似凌乱的森林,就会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继续以它们的方式坚韧地生长。这是大自然的韧性,也是生命的力量。
在李志才的引领下,三人踏过崎岖的山路,直至黄昏降临。不幸的是,他们并未找到合适的住处,只能选择在一处山洞中度过黑夜。
随着新的一天的到来,他们又开始在一条看似无尽的山路上行走。唐秋月和沙超最初的热情已被这曲折的山路消磨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疲惫的印记刻画在脸上。
幸运的是,李志才在山中长大,对山间的环境了如指掌。在这个季节,山中的野果和野味丰富多样,李志才甚至捕获了几只竹鼠来犒赏自己。这让唐秋月和沙超的脸上再次洋溢出喜悦的笑容。
午后,在一个山坳处,李志才又发现一个小村落的痕迹。
&34;快看,那里有房屋!说不定能换换衣服!&34;唐秋月激动地指着前方低矮的屋顶。
三人加快了步伐,似乎忘了疲惫。当越走越近时,他们的笑容却渐渐凝固在脸上。
整个村子被风暴彻底摧毁了,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几乎所有房屋都已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堆堆看不出原形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34;你们快来看&34;沙超捂住了口鼻,眼中泛着惊惧。
在一处被压扁的房屋残垣下,看到了几具已经尸变的行尸,都被砖瓦死死地压在下面。其中一具小小的身躯,大概是个孩子。
李志才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不忍在看。唐秋月则直走过去,手里拿着刀子。
‘他们前几天还活着。’沙超低声说,跟在唐秋月身后。
唐秋月握住刀的手迟迟没有下手,面对那个孩子,变成行尸的孩子,它的手脚都被瓦砾困住。只是无用地张着嘴,试图撕咬眼前的人。
‘我来吧。’李志才在解决掉其他行尸后,走到她身边。
唐秋月摇摇头,匕首很快地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