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朋友是路,家是树。别迷路,就有家。”——jrr 托尔金
廖忠还是将那块饼细心地掰成碎片,融入了油茶面中。他尝了一口,闭上眼睛,享受那股子香甜味道在口腔中的冲击。沙超看着廖忠的模样,不禁咽了几口口水,唐秋月的表情也是如此。
李志才在安置区的闲暇时光里,总是在琢磨如何将这些食材加工成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他边往火堆里添木材,边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吃的油茶面,这种食物可以随意添加各种配料,既美味又能饱腹。”
&34;难得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食物,对我的牙齿又没有伤害。”廖忠很快就吃完了一个饭盒,四个人只有一个饭盒,所以他们得轮流吃。等到李志才最后吃完,每个人都感到身体暖洋洋的。这种简单而温馨的幸福,在末世中却很少能够遇到。
廖忠优雅地点燃了一根烟,他说:“前面再走一段路,就要出城了,我就在这里送别你们。”看到唐秋月和沙超的沉默,他笑了笑,接着说:“之后我不会再出来了,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去种地,至少能保证有饭吃。”
李志才则说:“如果真的能保证有饭吃,那还好,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冒险出来。”
他接着说:“现在安置区的情况越来越混乱,连军人都无法控制局面。”
唐秋月抬起头,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我不走呢?”她摆出一副要好好谈一谈的架势,最后,她还是想说服廖忠一起离开。
廖忠责备地说:“你说你要走的时候,我也很不愿意,但是你知道如果你留下来会怎么样吗?嗯?”他继续说:“安置区只适合像我一样的人留下,这里没有希望,把自己留在绝望之中,这真是相当的愚蠢。”
唐秋月反驳道:“但你为什么选择留在绝望之中呢?就因为怕成为累赘?廖叔,真正愚蠢的不是我。”
廖忠追问:“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唐秋月带着委屈的声音说:“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廖忠摇了摇头,试图解释这个棘手的难题,“我们最好不要再争论这个话题了……”
沙超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唐秋月说道:“秋月,廖叔确实不能跟我们走,如果你还想着有一天能再见到他,你看到过廖叔浮肿的腿了吗?你看到他每个夜晚忍受着他那条伤腿的疼痛了吗?就让廖叔好好的,至少还安全的留下。”
“哦,去他的!”唐秋月打断沙超的话,生气地站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看到争论无休止,廖忠终于下定决心,他整理好自己的背包,然后说:“秋月,我已经完成了对你父亲的承诺,叔也怕死,真的,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他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腿似乎还在抵抗,但廖忠还是强迫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内心却牵挂着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终究自己保护不了她一辈子。拉长的背影在阳光中越发显得孤独。
他刚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对李志才说:“你别看秋月是个女孩,她的心狠着呢,你千万不要对她有任何不良的想法。”
沙超和李志才目送着廖忠爬上那块木板,慢慢地划向对面的公路,而唐秋月始终没有转过身,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在哭泣。
“每个在乎我的人,要么死去,要么离开我。”唐秋月流下眼泪,自言自语地说着,“你会害怕死吗?鬼才相信你的话。所以别再说和谁在一起会拖累谁,实际上这只会让我更加害怕!”
廖忠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他们,唐秋月不愿意离开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非要让自己跟他们走,他真希望能让唐秋月恨他,因为痛恨会让分离变得更容易一些。
唐秋月的心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碾过,疼痛难以忍受。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中只有嗡嗡的声音。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一起烤着火吃着饭,还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而现在,她真的被抛弃了,好像是冰天雪地中唯一幸存的小草,又或者是秋风中慢慢飘落的枯叶。
过了一会儿,唐秋月终于转身,泪水已无法阻挡,抽泣声交杂不舍中拉开的距离,随之而去的也是她最后的安全感。她拿起背包,看了一眼廖忠离开的方向。
沙超和李志才早已准备好,看到唐秋月率先走出去,紧随其后,跟着她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
酒店后院有三座低矮的建筑物。最近的一座是一家定制服装店,另一座是装修风格奇特的咖啡馆,而最后一座是一个三层的小办公楼。院子里到处都是野草,几棵高大的树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叶子,几乎完全遮挡了阳光。当然,院子里最多的还是那些早已报废的汽车,无论在哪里,它们总是数量最多的。
‘前面就是一个公园,我以前和女朋友经常来这里。”三人走出酒店的范围,沙超指着前方说道。
唐秋月轻蔑地说:“难怪你那么吝啬,这里是免费的。”
沙超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哪有钱去挥霍?这里多好,人少,都是一些老年人,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公园大门口旁边停放着一排共享单车,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但令人惊讶的是,有些车胎竟然还有气。李志才盯着那块斑驳的牌匾看了一会儿,他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刚到这城市打工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这座公园也见证了他的辛勤努力。
里面的东西大多是很廉价的,建筑是仿古的,假山都是水泥垒起来的。早起是大爷大妈们的天下,中午又是那些大神们的午休场所,夜晚则是很多不是配偶的配偶野合的最佳地点。
‘小超,如果你女朋友还在,你会去找她吗’唐秋月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
沙超看着她,认真地回答:“当然不会,我一直假设她还活着,所以我一直很想念她。永远的想念,但是如果我看到她已经死去,我会忘记她,会很快地忘记。”
唐秋月点点头,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们从这里穿过去!”她坚定地指向前方。
李志才走到二人前面,‘我带路吧,这里我熟悉,走过那条通道,就能进山了。’
在路过售票亭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座椅上,一具行尸还‘活着’,是的,尽管她此时已经很虚弱,连站起身的气力都没有,可她看到窗口外面有活人的时候,还是伸出骨感的手臂,张着没有面部肌肉的嘴巴,试图抓住近在咫尺的食物。
李志才仔细地瞅了瞅,很惊讶的说,‘我认识她,以前还经常跟她开玩笑,问她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没想到……’
唐秋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二人很是困惑,只听她边笑边说,‘我以为你跟廖叔是一个年龄段。’
李志才摸摸自己的胡子,在捋捋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也咧开嘴大笑。
他们翻身跃入入口处的栏杆,沿着被树荫遮掩的石头小路,朝公园内走去。太阳离正午还稍稍偏斜,表明时间大约是十点左右。鸟儿的鸣叫声在树枝间回荡,给这片寂静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气。
每走一段路,三人都谨慎地停下来,警觉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公园死气沉沉,野草丛生中隐约有尸骨轮廓。残破的音乐喷泉只剩骨骼构造,绝望地矗立在荒芜的公园里。。
&34;我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喝的或者吃的东西。&34;李志才指着路边的一座小房子说道。
‘一起去,你要习惯和伙伴在一起。’唐秋月对他说。
李志才微微愣了一下,嘴角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他们却并未走进公园里那家气派的商店,取而代之,三人钻进了一家狭小简陋的小卖部。李志才率先走了进去,这个空间实在容不下三个人。
&34;我看冰柜里还有些饮料,给我拿过来。”沙超眼巴巴地盯着冰柜里几排五颜六色的饮料。
李志才拿出一瓶摇了摇,“嗯,过期了,但没有沉淀物。”然后他打开瓶盖先喝了一口。
&34;要不要等看看我有没有反应再喝?&34;他调侃道。
沙超抢过一瓶,大口大口地喝下去,然后满足地说:“现在的我们。都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小屋后面树荫中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打断了三人的宴饮时刻。唐秋月和沙超警觉地拔出武器,而从草丛中走出一具行尸。它身着破烂的衣服,衣不遮体,干瘦的身体勉强支撑着不合身的衣物,嘴里叼着一只老鼠。
当行尸看到面前不远处有比嘴里更诱人的食物时,它兴奋地张开嘴,已经吃了一半的老鼠掉落下来。
唐秋月拎着砍刀大步向前,一刀砍断了它伸出的一节手臂。然后,她一脚踹在它枯瘦如柴的腿上,发出像是折断树枝的声音。行尸向前扑去,倒在地上,而唐秋月已经闪到一旁。她双手握住刀柄,自上而下地刺入它的脑后。
唐秋月猛地拔出砍刀,再次举起,然后猛地刺入,这个动作反复进行了几次。李志才看着这一幕,浑身感到不适。他正想上前制止,却被沙超拉住,沙超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干涉。
唐秋月终于停下了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具行尸的脑袋已经被她砍得面目全非。
她转过头,对着他们说:“我只是需要发泄一下,这很正常吧,就当是我经期综合症发作好了。”
唐秋月甩甩胳膊,看着他们两个仍然呆呆地站着,又说道:“你们就这么愣着不动吗?”说完,她一口气把一瓶饮料喝光。
两人急忙拿了几瓶饮料装进背包里,然后跟着唐秋月向山脚下走去。在发泄了内心无法宣泄的情绪后,唐秋月仿佛换了个人,一路上和他们说笑,就像是去春游一样。
沙超小声对李志才说道:“要小心,她越是这样,越不能惹。”
李志才抬起头,装作坦然的样子说:&34;秋月,我可以叫你秋月了吧&34;内心却不免泛起一丝忐忑,生怕唐秋月的反应会如当年那些拒绝他的女生一样。
唐秋月头也不回,淡淡回道:&34;当然。&34;然后微扬下巴继续前行。
李志才见她态度没有太大改变,不免有些泄气,干笑一声后说:&34;那我来引路吧,你走的这条是环形路。&34;
唐秋月猛的回头,‘不早说!’便让开身形让李志才带路。
微风拂过树梢,传出沙沙的响动。他们在大片的光影里沉默地前进。
唐秋月从背包里翻出一件乌黑的冲锋衣,娴熟地套在身上,又换上一双崭新的手套,丢掉之前那双已被腥黑的液体浸染的旧手套。。他们三人穿过铁丝围栏,进入崎岖的山路。
“我们到了山顶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吧。”李志才建议道。
“好的。”沙超点头答应。
“这里的风景真美,不是吗?”李志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发现自己经常过于沉默。
“嗯。”唐秋月却没有注意周围的景色。
当他们爬上一段山坡时,沙超显得有些吃力。“我是不是加速衰老了?”他忍不住说道,“也许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和我的女朋友曾经一起像这样郊游过。我觉得如果你们认识的话,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会喜欢她,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嗯。”唐秋月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内心充满了各种纷乱的思绪,时而是廖忠的背影,时而又是一片空白。
山坡上长满了青草,斑驳的阳光穿透树影,洒落一地耀眼的光华,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郁郁葱葱的绿意中绽放得灿烂夺目,蝴蝶时而惊飞。一条小溪从山坡上流过,形成一个小瀑布,水流落入山底,而山的另一侧是更宽阔的河流,李志才还记得有一座水坝横跨在河面上。
“看,我们快到了。”李志才指着山顶说道。
青山绿水的景色如同世外桃源,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宁静和安详的地方了。
三人爬上更高的山路,此时蓝天、满山的嫩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暖阳恰如其分地洒在唐秋月的脸庞上,为她蒙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她决定在这个时刻说出心中一直憋着的话。
“等等。”唐秋月说道。
两人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在山下……其实我还想回去,我实在放不下廖叔一个人,但我的腿却不听使唤地往前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那会儿心情很糟。但是现在我决定放下那些糟糕的情绪。廖叔也不希望我回去……&34;
“秋月。”沙超打断她的话。
她继续说:“小超,我们的朋友离开多少人了?他们都留在这,是不是最后廖叔也会留在这?如果……”
“世上没有如果,秋月。”沙超直视她说,“难道你现在在害怕吗你担心再次陷入孤独,是不是我不是廖叔,我也不曾向你承诺任何东西。但半年多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没有离开过你们。”
唐秋月微微叹息,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对,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所有这些问号和失落,还是无法轻易抹去。
“我们每个人都在互相支撑着走下去,没有人可以独自存活。你现在的焦虑不安,这不是廖叔所希望看到的。”沙超说,“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找到奋斗的目标。我知道你并不想听这些,但是……”
“向我发誓。”唐秋月忽然正视着沙超的眼睛说道,“你向我发誓,你说过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我发誓。”沙超坚定地说。
唐秋月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真不真实已经不重要,因为沙超就在她的身边。她用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世上唯一的没有血缘亲人,轻轻地说:“好的。”
几座零散的房屋就在山下。未来会怎样?唐秋月无从猜测,但期望美好的生活总是没错的。在白云碧草间,这段旅程才刚刚开始。
李志才站在山顶,拿出一张破旧的地图,认真地查看。在确认了方向后,他问道:“我们是继续前行还是下山休息?”
沙超已经开始出汗了,而唐秋月还相对轻松。没想到她的体力比他们三个人中最好的还要好。“我们下山吧,说不定那几个房子里有些好东西呢。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她说道。
‘你是老大,听你的。’沙超也巴不得去休息一下。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在他们三人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这条小路已经被长时间的无人涉足和疯狂生长的灌木丛所覆盖,几乎无法辨认出它曾经的模样。三人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挤压,艰难地前行,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山进行较量。
李志才走在最前面,他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时不时对着眼前的灌木丛一通乱砍。他的动作熟练而有力,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走一片枝叶,露出一段可以通行的路。额头上满是汗水,但他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从这片满山都是蚊虫中找到出路。
终于,他们的目标——那三座房屋,逐渐在视线中显露出来。李志才更加小心翼翼地带路,他甚至连那些遮挡视线的灌木丛都不再砍掉。
这三座房屋看起来年代久远,用的材料都是石头和木料,给人一种坚固而古朴的感觉。它们可能只是山上种地的人临时居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却非常结实。
沙超捡起一块石头,向屋内扔去。石头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地上,没有引起任何动静。看来屋内并无危险,于是,三人便走进了房内。
地上只有两具白骨,从衣着来看,应该都是老人。屋内的摆设也非常简单,一张大床,几套被褥,还有平时做饭的灶台。唐秋月走过那些骨骸,随意地翻找了一圈,除了一些碎布破铜烂铁,什么也没有找到。
接着,他们来到了第二所房屋。里面的景象与第一所房屋如出一辙。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沙超抬头,猛然看到屋梁上挂着几个腊肉。虽然已经落满了灰尘,但他们都知道,这种东西经过风干和烟熏是不会坏掉的。
&34;我们今晚可以吃上肉了!&34;沙超兴奋地说。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喜悦
唐秋月拍拍手说,‘我就知道,这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