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命运对生者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对知道如何去死的人却无能为力。”——【古罗马】塞涅卡
撞碎玻璃大门的男人,身上插满了大小尖锐的碎片,额头上鲜血淋漓,眼神疯狂而绝望。当他冲进来的那一刻,看到了那五个人,他怒吼着,&34;你们这些王八蛋,跟我一起下地狱吧!&34;说完,摇摇晃晃地向他们冲去。
紧随其后,怪物也闯了进来,它伸出手臂,瞬间抓住了男人,然后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同时,它的口器已经无法称之为嘴,张开并向四面扩张,咬住男人的脖子。
一大块血肉被撕咬下来,怪物似乎知道男人已经无法生存,于是它挥了挥手臂,将男人甩在一旁。然后,它直视着那五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向他们扑去。
五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恐惧至极。其中四人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那个瘦高男人,各自朝楼上逃去。而那个瘦高的男人在地上摔了一跤,闷哼一声,但很快从背后抽出一把霰弹枪,对着怪物开火。无数的钢丸打在怪物的脸上,喷出一股股黑色的液体。怪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四肢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34;你们跑不过它的!快点,一起杀了它!&34;瘦高男人的嗓子都喊哑了。其他四人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一眼。他们明白,一旦被这个怪物盯上,逃跑将毫无意义,要么它死,要么我们死。&34;靠,拼了吧!&34;
瘦高的男人忍着疼痛,艰难地爬起来,手中紧握着枪,子弹只剩下三发。那四个人也拿起了武器,他们很聪明地分散开来,将怪物围在中间。都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人,也是有一身手段,绝非易与之敌。
果然,当怪物挣扎着站起来后,它还是选择向那个瘦高的男人冲去,似乎已经锁定了这个曾经伤害过它的人。男人举起枪,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扣动扳机,子弹射出,直接打掉了怪物头部的一大块。
怪物的头部被打得向一侧倾斜,但它的身体并未停止前进的步伐。在瞬息之间,它冲到了男人的面前,猛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臂。瘦高的男人的身体在空中被怪物甩了半圈,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男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痛苦的咧开嘴,眼里流淌出血丝。但他抓住怪物的手指用尽全力收紧,一脸的憎恨和决绝。‘快干死它!’
剩下的四人手持砍刀,毫不犹豫地冲向怪物。其中一人身材矮小,他的砍刀犹如闪电般直奔怪物的腿窝。刀锋狠狠地砍入肉中,然后迅速拔出,接着又是几刀疾砍。另一人则是跃起,双手高举刀,瞄准怪物的头部猛刺下去。而其他两人也各自挥舞着砍刀,瞄准怪物的头部砍去。
刀身只刺入头部一半,就被一种坚硬的物质阻挡住了。男人的瞳孔瞬间收缩,怪物迅速抬手,猛地抓住他的脸。它挥动手臂,那个人的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抛向空中,头部朝下,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立刻碎裂开来。
矮个男人心中充满了恐惧,一个激灵,脑海中只剩死亡两个字。“救命!”他用尽全力尖叫转身就想逃跑。却被怪物抬起的那条满是黑色血迹的腿踹在背上。身体立刻被踹飞出去,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剩下的两人看着同伴接连遭受惨死,心中明白今天他们可能无法生还。他们疯狂地挥舞着砍刀,对准怪物的头部猛砍。此时的怪物似乎已经陷入狂怒,它发出尖锐的尖叫,跪倒在地。男人趁机又将刀锋刺入它的头部,却没想到,他的胸膛一刹那就被怪物的锋利爪子穿透。仅剩的一人急忙跳开,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霰弹枪,又是一枪打中怪物的脸部。
怪物将被穿透的男人扔在一旁,它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疾冲而来。男人慌忙后退,却被地上的血迹滑倒。怪物扬起爪子,迎面向他扫过来。男人抬头举起枪,&34;砰&34;的一声,怪物的头部终于被打爆。可是,它的爪子也扫过男人的身体,留下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男人目睹怪物的倒下,自己也随之仰面倒地,急促地喘息着。试图用手撑起身体,然而胸部那几道深入骨髓的抓痕,让他再次倒下,血液很快浸湿了衣服。
男人咳嗽了两声,口中涌出一口鲜血。他尽力向外面望去,雨似乎突然间就停了。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心知不久后可能会变异成行尸。男人再次挣扎着拿起那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只有扳机的空洞回响,却没有子弹射出。男人悲哀地扔掉枪,眼泪也随之流淌下来。很希望在变异之前结束生命,但命运并没有满足他的愿望。
廖忠三人躲藏在洗手间的隔间中,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声。害怕被人发现,尤其是唐秋月。安置区外,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不仅有行尸和怪物,还有人。
大堂内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喊叫和厮杀声,尤其是怪物非人的尖叫声,令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唐秋月捂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而沙超则双手紧握着钢管,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渐渐平静下来,廖忠心里稍稍安定,他贴在厕所门上仔细倾听了一会儿。随后,对着其他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危险已经过去。
廖忠率先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出一步,然后谨慎地摆手示意唐秋月和沙超不要着急行动。只有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后,他们才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三人走进大堂,尽管早已习惯了血腥的场面,但这种悲壮的情景仍让他们震惊。尤其是那个怪物的尸体,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的种类。那个令人恶心,让人恐惧的尸体,就像一堆正在腐烂的肥肉。
唐秋月看到那个仍在挣扎的男人,便迅速走上前去,蹲下身子。
男人也看到了他们三人,眼中突然闪烁出生命的最后绚烂。他呼吸困难,嘴唇颤抖,试图说出他的最后遗言,‘帮……帮帮我解脱,求……你们。’
男人又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告诉……告诉……她……’似乎想传达最后一个心愿。可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那最后一丝光也随之褪去。
唐秋月见证了无数的生命消逝,但内心从未变得冷漠。她感叹生命的消逝如此简单,快速,犹如昙花一现。她轻轻地为那个男人合上了眼睛,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稳稳地抵住他的太阳穴,然后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廖忠和沙超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完了那五个人的遗体。沙超捡起霰弹枪,却发现没有子弹了,但他仍将它背在身上,笑道:&34;吓唬人还是不错的。&34;这样一来,他的姿态也显得更加笔挺。
&34;我们该走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34;廖忠绕过这些尸体,走出了大门。沙超在经过那名少年的尸体时,自言自语地说道:&34;这个世界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能力。可惜,你两者都没有,唉。&34;
唐秋月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大街左边的不远,好像有一家服装门店,看了看三人湿透的衣服说,‘廖叔,该换几件衣服了。’
沙超也高兴说道;‘是啊,是啊,要是在这样浑身湿漉漉下去,我都感觉自己快发芽了。’
廖忠抬脚看着自己已经破损的鞋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在厚重的云层的尽头,一丝阳光悄然出现,这难道是预示着连日的阴雨即将结束?
三人走到了服装店的门口,大门敞开着,但是却没有人进入过,甚至连地上的一层灰尘上都没有留下脚印。这家店应该是一家面向大众的服装店,店内的衣架上挂满了适合各个年龄段男女的服装,再往里走就是鞋柜区,地面虽然有些杂乱,但都是老鼠留下的痕迹。
廖忠捡起地上的一只鞋子,轻轻地往里间扔去,乒乓的声音在空荡的店内回荡,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后,便开始在店内挑选衣物。
&34;小超,别选那些花里胡哨的,找些耐穿耐用的就行,&34;廖忠拿起一条牛仔裤,用力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沙超正在急忙地脱去身上的所有衣物,&34;叔,就算我穿得再好看,也没人会看我啊。&34;拿起一件衣服开始擦拭潮湿的全身,却不小心碰到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狠下心来,拿出刚得到的一瓶高度酒,倒在伤口上,疼痛顿时剧烈起来。
这是他在夜间不小心被突出的钢筋划伤的伤口,由于连续的雨天,加上没有药物进行消毒,伤口有些感染,一直没有结疤。因此,他发誓再也不会在夜间行动,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唐秋月走进女装部,目光在那些繁复华丽的衣服上流连,手指轻轻地捻着布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曾几何时,她也是人们眼中的美女,但现在,皮肤已经变得污秽,粗糙,手心上的老茧也越来越厚。
看到他们两个正在换衣服,她也迅速地挑选了几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了几件内衣裤,然后转身走进了试衣间。
当她走出来时,唐秋月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与一年多前相比,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皮肤被晒得像小麦一样,但反而显得更加健康。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带护膝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套头衣,&34;嗯,看起来很精神。&34;唐秋月自我夸奖道。
沙超,已经换上新衣服的他,站在门口,舒适地呻吟了一声,&34;真喜欢这种干爽的感觉。&34;他看到外面天空中出现的阳光,那道光亮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带来了一种暖融融的感觉。他便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就像是在迎接新生一样,全身心地拥抱着这道阳光。
三人如同探险家般在周围环境中巡逻,寻找任何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的物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逐渐晴朗,太阳的光芒洒在湿润的土地上,湿气在热力的驱使下缓缓升腾,给人一种沉闷而不适的感觉,就像在浴室中享受桑拿一般。这种感觉既让人不适,又让人感到活着般的真实。
廖忠低头巧妙地避开地上一个水坑,又要绕开路上的那些废铁一样的车辆。三人再次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眼前的笔直道路尽头就是他们一直避免的火车站。尽管距离很远,他们仍能清晰地看到站前广场上那些模糊的影子在毫无目的地漫步,那些都是行尸。
沙超刚刚把身子探过转角的墙角,朝右边看去,眼前是一片车辆拥堵的景象,其中雕塑般伫立着许多行尸。它们挺直身体,每个行尸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如同一群正在进行着行为艺术的人类。
他吓得急忙缩回身子,转身向两人做出噤声的手势。唐秋月看到沙超满脸惊恐的表情,立刻意识到有极大的危险。
廖忠开始缓慢地后退,一手拉着唐秋月,而沙超也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个水坑,一脚踩空,失去了平衡,发出惊叫声,摔倒在地上。
廖忠和唐秋月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拉起沙超,立刻开始往回奔跑。他们刚刚听到背后传来一阵&34;嗡&34;的哀嚎声,接着追逐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廖忠、唐秋月和沙超三人双脚离地,拼了命地狂奔而逃。背后传来行尸群嘶哑而急促的低嚎,像极了食腐兽的叫声,让他们背脊发凉。
奔过一辆辆废弃的车,那些歪歪斜斜的车身和扭曲变形的车架,成了他们仅有的屏障。廖忠一个转身,敏捷地避过一辆侧翻的面包车,然后迅速拉起身后的唐秋月和沙超。
街道上那些废弃的车辆给了三人逃生的机会。他们迅速穿梭于车辆之间,奔跑着,利用缝隙逃脱。而那些行尸却毫不在意,它们的眼中只有猎物,即使被那些生锈的车辆菱角刮破了皮肉,它们依然只专注于对血肉的渴望。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求能多跑一步,好让行尸落后几分。他们在这座死城里七拐八绕,狂奔间无法辨明方向,只能依靠本能寻找任何可能的躲避之处。
就在前方的视线之内,一辆公交车歪斜地撞在路边的楼房上,一辆小轿车的车头也硬生生地撞进了公交车的尾部。三人不顾身体的疲惫,咬紧牙关,全力以赴地跳上小轿车,沙超跳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公交车的车顶边缘,灵活地一个翻身跃了上去。
他刚把廖忠拉上车顶,&34;砰!&34;的一声巨响,身后的玻璃被猛烈地击碎,一群行尸已经逼近车边,伸出手臂试图抓住车顶上的人。行尸的撞击使唐秋月站立不稳,差点跌坐在上面,廖忠和沙超急忙伸出手拉住她,两人奋力地拽着唐秋雨,拉上了公交车的车顶。
廖忠准确地瞄准了二楼的一扇窗户,举起拳头猛地打碎了玻璃,沙超则是第一个爬上去,确认室内没有危险后,迅速跳入屋内,转身将两人也拉了进来。
三人喘息着,互相对望确认没有受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外面行尸的嘶鸣声此起彼伏,似乎在呼唤更多的同类前来觅食。
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家酒店,他们目前身处客房内。沙超一看到房门还开着,顾不上疲惫,急忙走过去将门关上,并将电视柜推到门口抵住,这才稍感放心。
沙超从窗口向下望去,只见那些行尸仍在抬头,伸出手臂,在向他们展示自己无尽的饥饿。他朝外面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转身卸下背包,仰面倒在大床上,激起一片飞扬的灰尘。
‘我们得在这待一会了。’
廖忠费力地站起来,唐秋月立刻赶过来扶他坐到床边。
&34;真是老了,跑不动了。如果再这样跑下去,这身骨头可能真的会散架。&34;廖忠靠着床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34;廖叔,我把你送回安置区,或者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34;唐秋月靠着墙坐下。
廖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火,吸了一口,&34;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出去,但我自己留下来。&34;他看到唐秋月想要说什么,就用手势制止了她,“秋月,你知道我跟你们走不了。我只会成为累赘,你们也明白。所以别再任性了,现在的世界,已经没有你任性的空间。”
唐秋月将双手紧紧地抱在自己的小腿上,下颚垫在膝盖上,她清楚地知道,廖忠所说的都是事实,这种无奈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那我就离开吧,廖叔,我们走了你也别再出来了。”唐秋月说完这句话,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投向窗外,那些失去目标的行尸又呆立着不动。她心里默默地想,这就是告别,只是在这个世界里,不知道哪一次的告别将会是永别。
唐秋月虽然很想带着他一起离开,但也要必须面对现实,廖叔真的不能再跟着他们每天拼命去生存。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家人都在这里离世,肯定非常想留下来陪伴他们,而现在,是她离开的时刻了。
太阳已经落山,虽然天边还残留着一丝微光,但那只是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抹光。天边又飘来了厚厚的乌云,闪电在云中一闪而过,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了雷声的轰鸣。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沙超还在躺着,浑身都懒得动一下,‘说不定过几年,这些该死的东西就不存在了,现在不就少了很多?’
他转头对着廖忠说,‘廖叔,说不定我们都会活到那时候。’
廖忠难得的笑起来,点头说,‘嗯,我们会活到那时候,早点休息,明早出发。’
夜深人静之际,唐秋月蜷缩在角落,试图温暖身体寻找睡意。这已成为她日复一日的固有动作,如同胎儿般守护自己的轮廓。
近一个年头,完整睡眠恍如遥不可及的梦。时而梦魇攫取,时而浅眠中惊。间或半夜惊醒,流连在梦境与现实的恍惚边缘,分辨不清是噩梦归来,亦或神智初醒。
这样的日子磨平了年轻女孩儿心中的天真浪漫。取而代之的是生存的本能和对安全的渴望。尽管如此,内心深处,她仍希许自己可以找到一块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廖忠直到很晚才入睡,他要确保他们最后一次的安全。履行自己最后的承诺,尽管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对于老友的嘱托,他做到了,也感到身心疲惫,已经没有力量再继续下去了。
或许,像沙超所期望的那样,未来的几年会恢复到原来的世界。但现在一切都还遥不可及。或许此生都无法等到那天的来临。
最后,廖忠吹熄了手中的烟,保持着对他们隐约的依依不舍,终于让疲惫的身心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