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我这个人走得很慢,但是我从不后退。——亚伯拉罕·林肯
月色明亮,村民们纷纷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热情地款待着山庄的客人。这里的人虽然不富裕,饭菜虽简,却能自力更生,张夜雨心里十分佩服。想起他们今天在外面找到的一些物资,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些过来,也许能给这些人带来一些帮助。
李老伯端起一杯土酒,一饮而尽,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这里的人,虽然缺少很多东西,但也不觉得艰难,又不是没经历过苦日子,这山里的风景和食物,就是我们的财富。平时种地,收获粮食,有空就去山里采摘一些野菜,偶尔还能猎到一些野味,这样就够了。’
另一位村民听了,也附和道:‘现在山里的人口稀少,野生动物反而繁衍得更多,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新鲜的野菜,这些可都是天然的美味,我们村里人吃得饱饱的,还能把剩下的用盐腌制起来,冬天的时候也能品尝到山里的风味。’
张婷向一位村妇请教,希望学习如何辨别野菜,这样将来有机会的话,也能为大家增加一些蔬菜。
林果儿也加入了这群孩子的嬉闹中,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末世的生活并没有削弱她的天性,反而让她更加坚强。
大家正在享用美食的时候,一位中年村民站起身,笑眯眯地对大家说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先行告辞。
&34;春娃子,你总是事情最多,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34;李老伯对这个人表达了不满之情。
中年人有些局促地解释道:&34;这是因为家里的婆娘不太舒服,我得回去瞧瞧她。
李老伯摇了摇头,示意中年人赶快回去处理家务。然后他转向张夜雨,叹息着说:&34;春娃子一家在那场灾难中遭了大难,上面两位年长者,下面两个孩子,都在那个时候离世了,而且婆娘也变得疯疯癫癫,唉。&34;
&34;我家娃子在外面打拼,后来打过电话,说他们没事,跟着政府撤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后来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消息,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来。&34;
村里原本有大约一百多人的居民,灾难爆发后,近三分之二的人在其中丧生。有些人遭受了变异者的咬伤并被吃掉,还有一些人无法忍受巨大的悲伤而选择了自杀。现在几乎每个村民都没有完整的家庭了。
末世带来的不仅仅是生命的损失,更是精神上的创伤。
当亲人离世,家人四散,熟悉的一切都在瞬间崩塌,人们内心的世界也随之破碎。巨大的悲恸像滔天的浪潮,彻底摧毁了人们对生活的期待。
曾经的喜悦变成永恒的悲痛,美好的回忆成为折磨人的鬼魅。每一个破晓都提醒着伤痛的存在,每一个日落都在黑暗中宣告死亡的到来。
然而就在绝望达到顶点时,希望迸射而出。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再次宣告自己的存在。为了活下去,村民们选择接受现实,面对逝去的生命,珍惜留存的时间。作为幸存者,他们得用漫长的时间去学会克服创伤。
卢思帆见到张夜雨默然无语,便温柔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抚摸着说道:&34;怎么了?是因为触景生情吗?我们都是通过这些经历成长起来的,有悲的分,就会有欢的聚,别忘了,你比我成熟得多。&34;
张夜雨握住卢思帆的小手,微笑着说道:&34;当然,我必须变得成熟,也必须保持坚强。刚才我在想,怎样才能帮助这里的人,为了这些孩子,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34;
&34;怎么帮助呢?也许只能凭借我们微薄的力量,但这或许只能是短暂的帮助。&34;卢思帆注视着果儿开心的表情,感慨地说道:&34;我并不悲观地看待这个世界的无可抑制的进程,相反,我相信志远的话。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将会恢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为孩子们创造生存的空间,然后让他们去延续。’
‘突然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变渺小了。’卢思帆的一番话让张夜雨很钦佩,不禁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卢思帆白了他一眼,‘我可没那么伟大,该自私的时候我同样会自私。’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互相恭维了吧?’维娜很喜欢村里的土酒,她已经喝了很多,‘来,陪我喝酒。’
‘你可莫贪杯,姑娘,别看度数低,很上头的。’旁边的一位大婶笑呵呵地劝说。
维娜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烈酒划过喉咙,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
她的目光落在身旁说笑的张夜雨和卢思帆身上,喉头一哽,再次为自己斟满了酒。
只是一场末世中的相识,却在无知中喜欢上他。张夜雨独特的气质让她心动了,可他的眼中已有了别人的身影。
维娜觉得自己就像这酒一样,辛辣而甘醇,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却只能任人品尝,无法拥有。她爱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人。
酒精带来的刺痛让维娜的脸庞微微泛红。她有些羡慕卢思帆能走进张夜雨的内心,也有些嫉妒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但这份感情只能深埋心底。
她知道在这无常的末世,很多愿望难以实现。能遇到张夜雨这样值得托付真心的人已是莫大的幸运,但只能远远地守望。
维娜将心中的苦涩一点点融入酒中,任由酩酊带她远离现实的羁绊。她明白,归咎于末世无常也无济于事,唯有接受现实,感激拥有的一切。
春娃子家是村里的一间小土楼,孤零零地坐落在角落中,远离其他的房屋。如今,只剩下他和老婆两人。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进了家门,厅堂中的婆娘正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人到中年,她的头发却已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还是穿着那一件破旧的衣服,眼中没有任何神采。春娃子瞅了一眼,便坐在椅子上,点起竹筒烟。一口辛辣,浓郁的烟雾随着春娃子的悲伤在屋里飘散。
‘你好嗦,几得心里燥人得很。’春娃子烦躁的用竹筒敲了敲地面,可在看自己的婆娘瘦的只剩下一张皮,又心疼的去厨房拿出红薯,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
他没有怪罪这个世道,没有怪罪村里任何人,同样的,谁家不是少了几个至亲的人?他只是埋怨老天爷,埋怨这该死的病毒,为什么让它夺走那么多的生命。
一年过去了,家中孩子变成活死人的场面仍然萦绕在春娃子的心头。但他不敢回想,不敢回想娃儿撕咬着祖父祖母的惨状。
‘吃吧,等我把你伺候走了,就跟着你一起走,到时候我们一家六口就能团聚。’春娃子喂着婆娘,泪水滑落,却再也哭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红薯,匆忙走出房门,来到后院。四处环顾,确认没有人注意到,春娃子便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窖的木盖上,聆听里面是否还有动静。这口地窖原来是春娃子存放土酒的地方。
在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咀嚼声,夹杂着几声低吼后,他的心一痛,那是曾经熟悉的声音,但现在却变得陌生而可怕。
&34;还在里面,都在。&34;春娃子松了口气,站起身,转身回到屋里,继续照顾已经疯癫的婆娘。
春娃子的地窖盖子早就该换了,可是自从一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就失去了动力和兴趣。如今,盖子里面已经被潮气腐蚀,变得摇摇欲坠。然而,春娃子对此却浑然不觉。
顾良在席间和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很是投缘,这也和他们自身的经历相近有关,女人是嫁到外村离异后回到娘家的,在村里没少受那些嘴碎子的婆娘乱嚼舌根。家中只有老父,前几年也因病去世,只剩她孤身一人。
顾良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两人都是离异,也都没了双亲。正因如此,两人之间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彼此倾诉心事。
末世的残酷,无法磨灭人性的欲望,人们仍然渴望爱与被爱,仍然有着七情六欲。只不过,种种的危机,让人们的情欲沉沦,他们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拼搏,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享受欲望的甜蜜。
顾良如烈火,女人像干柴,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期间更有马文德的调侃,赶紧让他俩回屋去升温。
顾良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他们一起喝酒,但内心的欲望已经悄然涌动。陆江和胡晓梅已经在一起,山庄里还有几对相互投意合的情侣,就像是春天的脚步已经悄悄来临,人们心中的春意也在悄然萌芽。
李老伯难得见到这么多人,心情也大好,多贪了几杯,此时正拉着易卫东的手,以老兵的身份诉说他辉煌的过往。
宁志远不怎么喝酒,他来到村庄小路上,依着一棵老树欣赏月色。后背被人冷不丁的一拍,维娜叼着烟,脸红红的站在他身后。
‘你这人真是孤僻,别人都在春风中,你却偏要独自赏月,真是清高得很。’
宁志远看出维娜已经醉了,便打趣地说;‘女孩子不要喝多,容易出事的。’
‘哈,会出什么事?反正我们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虽然表面上色色的,但我清楚,你只是个纸老虎。’
宁志远摸了摸鼻子,笑着说:&34;你还挺了解我啊?那么你想和谁有些什么事呢?&34;
&34;我想要……算了。&34; 维娜欲言又止,她也靠在那棵树上,沉默不再言语。
宁志远察觉到维娜情绪低落,主动关心道:&34;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我猜,一定对某个人上了心?但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果而终,所以心里郁闷吧。&34;
维娜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黯淡下来:&34;你倒是猜得准。&34;
&34;其实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只要你愿意说出来,说不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34;宁志远微笑道,&34;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34;
&34;这有什么用啊&34;维娜叹了口气,&34;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只是个外人。&34;
&34;嗯’宁志远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把山庄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一脸狡黠问道&34;我和张哥你选谁,不许考虑,马上回答。&34;
还没等维娜回答,宁志远一脸得意地笑道,‘不用说,你肯定不会选我,那就剩一个人咯?哈哈。’
宁志远看维娜还是一言不发,便柔声劝道:
&34;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过,人总要学会接受和适应这些变化。&34;
“末世中,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了,以前某些观念可能已不适合现在。&34;
&34;你喜欢张哥也许会引起误会,但只要你内心不存悖逆之心,就无需自责。给大家一点时间去适应和接受就好。&34;
“我相信张哥和思帆都是善解人意的人,现在不是强行产生结果的时候。在顺其自然之后,你所希望的,就会迎刃而解。’
维娜那双绿色的眼睛闪亮了起来,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谢谢你,志远,我会追寻自己的内心,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的话让宁志远微微一笑,知道她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入夜了,春娃子还坐在厅堂陪着婆娘,空荡荡的屋里没有一丝亮光,他拎起竹筒烟点燃,慢慢地抽,那点烟火一闪一闪,试图要驱散家里的孤寂。婆娘好像是说累了,只是直勾勾地瞅着屋外,月色明亮,照在外面的地上如霜一片惨白。
村里唯一的一只大黄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急促的吠叫了起来,打破了山村的宁静。春娃子依旧坐着无动于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不多时,从后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物体在被拖动着。步声逼近,声音低沉。春娃子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中的烟筒失手掉在地上,他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大门中钻进,让他全身一颤。
春娃子眼睛紧盯着大门口,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身体僵硬了起来,紧张让他站不起来,期待着或者害怕着即将到来的事情。
一道黑暗的身影在门口出现,春娃子顷刻间感到全身的毛发竖起,喉咙发干,声音无法从喉咙中发出。明亮的月光照射在黑影的身上,映照出它熟悉的衣着,这让春娃子身边的婆娘突然恢复了理智。她站起身,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迎上前去,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娃儿,我的娃儿回来了!”
春娃子大喊了一声:“别过去!”然后匆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烟筒,奋力朝前冲去,拼命想要阻止。那个黑影正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大娃,如今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亲人。此时的它只是身穿破破烂烂的衣服,但那身衣着依然熟悉。
而眼前这个生物实在是令人作呕,它的皮肤呈现一种褐色的腐烂质地,身上长满了脓包一样的蘑菇状物体。这些物体不断地膨胀和爆裂,从破碎的衣服中生长出来。身体扭曲着,宛如一条蠕虫,不断地向婆娘靠近。嘴里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液体,弥漫着腐臭的气味。它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嘶哑的咆哮,露出了满是锋利牙齿的口腔。
已经来不及,婆娘被行尸紧紧抓住,尖牙咬在她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然而,婆娘似乎忘记了疼痛,只是扑在行尸的怀里,嘴里喷出鲜红的血液,断断续续地呼喊着:“我的娃儿,我的娃儿……”
春娃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娘被亲人撕咬,发出悲怆的嚎叫,奋力扑上前去,拼命地撕扯着。他想把婆娘从行尸的手中拽出来,但还没等婆娘倒地,行尸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手臂。尽管春娃子痛得几乎无法忍受,但此刻他顾不上,只是用手中的竹筒拼命地敲打着那行尸。
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鸣和绝望,春娃子拼尽全力。每一次竹筒落下,都伴随着生死的搏击声和自己血肉的撕裂声。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最后哀嚎着倒下。
和顾良欢好的女子,也是在村里的角落,她家距离春娃子的住处最近。几度春风吹拂,使顾良焕发出勃勃生机。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子,身体的交融让这位汉子品尝到了无与伦比的温存,也令女子更加妖娆动人。
两人沉浸在彼此的热情中,顾良感受到女子的温柔呵护,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满足。事后,顾良抽着烟,女子则依偎在他的怀抱中,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女子试着让顾良留下,她厌倦了孤身一人、饱经辛酸的日子。
顾良也在考虑,抚摸着女人丝滑的肌肤,回想起这一年的奔波劳碌,危机重重下生存的每一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疲惫不堪。温柔乡的诱惑是意志的杀手,顾良心知肚明,但他此刻只想这样的沉沦。于是决定,天亮就去跟山庄的人说,他要留下。
狗吠声、惨叫声接连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顾良和女人立刻清醒过来。两人匆忙穿好衣服,顾良还随手拿了女人家中的一把镰刀。当他们走到门外时,凄厉的叫声从春娃子家的方向传来。
&34;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34;顾良说着,拎起武器,借着月光,朝着那边走去。
&34;我陪着你。&34;女人感到恐惧,决定跟着顾良一同前往。
刚走一半,就突然看到春娃子家冲出一道黑影,迅速朝他们冲来。那黑影的速度之快让顾良心头一阵颤动,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丧尸!”急忙推开女人。
顾良对行尸已经见怪不怪,但眼前这个使他心寒的生物却完全不同。这个东西全身血迹斑斑,看不到眼睛和耳朵,整个脑袋凹凸不平,就像一瓣瓣扭曲的形状,而身上更是长满了类似蘑菇一样的脓包。顾良不禁感到恶心和恐惧。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顾良竭尽全力地大声呼喊,希望能引起山庄里其他人的注意。然后,毅然决然地迎上前去,硬着头皮面对这个恶物。他深知,对付这种行尸,逃跑是没有用的。
顾良高举镰刀,猛烈地斩向眼前的怪物。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刀锋只能深入怪物脑袋一半的位置。怪物张开口并伸出手,锋利的爪子瞬间扯开顾良的衣服,带着血肉一起撕裂,顾良疼得大声尖叫,但他红着眼睛,毫不退缩地向怪物怀里撞去。
女人目睹这恐怖的景象,惊恐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尖声尖叫。她眼睁睁看着怪物撕开顾良的身体,一片片血肉飞溅在惨白的月光下,仿佛给大地增添了一抹悲壮的色彩。
就在张夜雨等人飞奔而至的时候,女人的尖叫声也被怪物咬断喉咙后戛然而止。他们见到顾良惨不忍睹的状况,手持枪械的几人眼红如血,毫不犹豫地对准怪物开火,数枪连发。而易卫东更是准确无误地将每一颗子弹都打中怪物的头部。